宋云生今天来帮忙,被杨浩委派收保证金。饶是他如今家大业大,财产以百万计,短短十几分钟就收了过百万两的银票,也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热汗。
这不是天气热,这是心里热,血气热!
跟杨浩打交道那么长时间,来往的货物价值数百万两白银。等见到那条三千吨的大船候,他已经尽可能往大里去想杨家的买卖规模。今天他才现,根本想的太小了!
现下,手里攥着一大摞沉甸甸的银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深不可测!”
又一名山西商号的老板过来,双手奉上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常年走口外,让风吹出来的黑红脸膛上,堆满了笑容,冲着他一抱拳:“二掌柜,咱们可是老乡。今天的这宗买卖里头,到底有什么窍门,你无论如何也给提点两句。”
宋云生不是第一遭听到类似的话。事实上,凡是能跟他扯上点关系的,都再三拜托。一个个的态度,好得不得了。
他温和的一笑,同样抱拳回礼:“阎兄客气了。小弟今天就是个帮忙站脚的。您信得过宋二,待会儿拍卖的时候,稍微帮衬一声。末后管保杨大老板不会亏待朋友。”
“明白!明白!多谢二掌柜提点!”
这位阎老板眉眼挑通,一听就懂。
凡是来凑这个热闹的,都提前打听过消息了。明面儿上,杨大老板是弄了一遭史无前例的盛大拍卖会。实际上后边还有一大笔生意,要跟前来捧场的人谈。这就意味着。只要是来参加的。就有了资格参与到买卖之中去。
跟杨家合伙做生意赚不赚钱?瞧一眼宋家如今的声势就知道了。满大街的洋车。铺到口外的洋货,成片的工厂,每天赚的钱都来不及往钱庄里存。
原先一些积累几百年的老字号,霍然现宋家来势汹汹,眼瞅着就要后来居上了。
一开始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经不住有心人不断地挖掘,终于前些日子把他跟杨家的关系给抖搂出来。而在那时,杨浩包了美租界、借钱给李鸿章打仗的事儿,才刚刚传开。
一个人有没有实力。看看他出手就知道。随着这一次杨家出一条三千吨大船运兵的事儿落地,每人再怀疑这一个洋货总源头的实力。
基于此,当请柬到之后,尽管要求至少一万两保证金打底,他们还是没有说不来的。
至于要求五万两的那种,则是得到一个在拍卖结束后,参与新项目分销的入场券。
在场的商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觉得五万两多。他们都只担心门槛设得太低,来的人太多了。竞争会很激烈。故而在前两日,还都紧急私下里相互沟通。确立合作关系。必要之时,一起出手抢盘子。
刚才宋云生那一句话,却又给他们点出来一丝奥妙。拍卖时帮着垫场子,却不是要他们把东西拿下。那为的是谁啊?那群黄带子大官儿呗!
阎老板这类人也是不怎么怕事的。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了,心里头转着七八十个主意,迈着四方步走过长桥,进入大门里。
十五岁的溥伟头一回代表恭王府出来办事,还是一桩跟买卖有关的私事。要说不忐忑,那是假的。不过他也算少年老成,人又聪明,先躲过了一帮人往前推的陷阱,老老实实跟在大队之中。
美租界那条硬是人工挖出来的界河,和随时可以拉起来的吊桥,都显示出一副自成世界的气派。
那两扇宽足有五米,高足有八米的级大铁门,巍峨黝黑,散出神秘的气息。无声无息顺着滑轨缩进去的敞开方式,也让溥伟有种要进魔窟的阴森感。
不过一步迈进界内,眼前骤然开阔的大街,却让他的眼睛一下子不够用了。
原先只是一片荒地的美租界,宽度不过二百来米,大门就开在中间。这一进去,赫然是足有双向六车道的水泥路面,整体高出外界足足有两米!
溥伟忍不住跺跺脚,感受着平滑如纸的地面反震,确定这不是表面光的幌子,不由咋舌:“光是修这条路,得用多少洋灰?得花多少钱!”
还不止呢!
左右车道中间,有一人高的钢铁栅栏隔开,分割的泾渭分明。两旁还有绿草地和稀疏林木,以水泥镂空块儿堆起来的一溜花坛,马路牙子那都是整齐的石板砌成。人行道,居然是一块块的水泥板拼起来的!
再加上足有几层楼高的铁杆路灯,地面全铁的下水道篦子;两旁闪闪放光的不锈钢垃圾桶,间杂在花坛边上的长椅……溥伟怎么觉得,好像老佛爷那院子的成本,未必就比这里高呢?
这还只是一条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