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却已过来报道:“刘大人到了。”
许莼漫不经心道:“请他进来吧。”
刘斌进来,看到许莼仍然是那副年轻满不在乎的神色,心里又带了些怨愤,拱手硬邦邦道:“许大人传我来有何事?”
许莼看他神色,有些意外,心念数转笑道:“刘大人做账一把好手,算学上极精,市舶司数年帐都做得完美无缺,我是极佩服的。”
刘斌冷冰冰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敷衍塞责。”
许莼却道:“刘大人原本家贫,因着算学精通,老丈人这边替你疏通,谋到了市舶司的吏目。刘大人家里小舅子原本游手好闲,最近这几l年,却陆续置办宅子庄子铺子,产业蒸蒸日上。刘大人膝下一子一女,儿女双全,儿子入了乡学读着书,听说读书十分聪明,很有天赋。女儿秀美,已有许多人上门议亲
。”
“这样幸福的家庭,不想破坏也是情有可原的。”
刘斌沉默。
许莼又道:“刘大人的小舅子之前开了个烟馆,生意还不错,可惜禁烟诏令下了以后,不得不关掉了。然而小舅子已染上了烟瘾,听说刘大人替他找了个大夫想让他戒了瘾头,结果小舅子似乎不太领情?”
刘斌:“……”
许莼道:“阿芙蓉是害人的东西,刘大人心里想必是清楚的。霍都统查抄令舅弟的烟馆的时候,我请他特意将那烟馆铺的账册都扣了下来,花了点时间查了查,你猜怎么着?你这内弟的账册做得可没有你做的完美啊。这所谓进货的渠道全都查无此人,好一个无本生意啊,难怪如此发达。”
“你良心未泯,也知道不对,想来当初被裹挟,也是有人刻意引诱,等你知道时,老丈人全家已被拉下水,娇妻儿女在畔,你不做也得做。你心里不甘,却也知道不可能把全家给毁了。”
“嗳,连我都要替你心疼啊,要么索性做个坏人,要么做个好人,两头不到岸,委实难过。”
他唰的一下打开扇子,上面“凤池皎鳞”熠熠生辉:“所以一点墨都不能沾上,只要被拉下水,就万劫不复了。刘大人,你说是不是?”
刘斌一直沉默,许莼却道:“你心里肯定不屑,我这纨绔,生在高门勋爵家庭,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不过是普通百姓,又是被逼的,凭什么道德审判你,是不是?”
刘斌漠然道:“大人能言善辩,属下无话可说。”
许莼嘻嘻一笑:“嗳刘大人啊,我还是很爱才的,看在你还想着提醒我的份上,这路我给你留一条。所有分红,全部退出,所有走私账册交出来,如实供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朝廷九品官职肯定保不住了,但给你保命还是行的。只要退赃,不罪及你家人,你在我身边做幕僚,待来日戴罪立功,总给你个机会重头再来,你说好不好?”
刘斌冷笑了一声:“大人眼里几l千上万两随手可得,草民手里却连明日购米的钱都没了。大人还是将我们全家流放吧,要钱没有,要命赔了便是了。”
许莼含笑:“你老丈人小舅子那边的产业全部折卖,剩下多少,本少爷可以先替你填着,从你幕僚月银里头慢慢扣。这是最后一条路了,若是真执迷不悟,那明日来审你的,可就不是本少爷了。”
“当然,我还可以帮你一把,把你家小舅子抓去大牢关上几l个月,任他什么烟瘾都能戒了。”
刘斌:“……”
许莼谆谆善诱:“刘大人,市舶司官员带头走私,此为大案,定然上至天听。不怕和你说,董提举此次进京,有去无回,只联合商户污蔑上官一条就已能扣留他了,至于接下来还有什么罪,那可就慢慢审了。”
刘斌脸色微变。
许莼慢慢道:“你如今从了我,尚且还有出首的功劳。来日若是从那两位大人口里供出你来,三木之下,你也还是得招。但那时候斩首抄家,流放满门,可怜两个年幼孩儿无依无靠……”
刘斌上前深深一揖:“刘某愿出首。”
许莼露出了微笑,吩咐定海:“带刘吏目去取账册,注意避开徐提举。“
定海应了,刚带着刘斌离开,许莼洋洋得意,只觉得万事顺意,却也不知道剿匪如何,只拿了本书来翻着随手看着,却满心只想着万寿节回京该如何见九哥。
前面春溪却忽然小跑着过来:“大人,方子兴大人和贺状元都来了!说带了圣旨!已到了前衙,请您赶紧换了官服,领着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