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突然间瑟缩了,她仰头看向陆渊,终于意识到……距离她把他送给高贵妃已经过去了一十八年。
陆渊早已不是那时候任她揉搓的小皇子,而是这天下名正言顺的主人。
沈言正想把矮凳拿给太后,却被陆渊拦住了:“拿来是让你坐的。”
太后瞪圆了眼,不敢置信陆渊会如此折辱自己。舒颜姑姑忍无可忍道:“皇上,娘娘是您的生母,是堂堂太后,您……”却收到了陆渊一声淡淡的警告:“朕在这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这些年朕不计较你当年的作为,便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舒颜一噎,也想起了陆渊小时候,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不敢再作声了。
“朕与沈言之事,还得多亏了母后才是。”陆渊坐在矮凳上,抚摸着沈言的手背缓缓道,“若不是那次生病,宫人都畏惧朕怀疑朕得了当时京城流行的天花,朕还不知道朕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忠心的小太监。”
沈言抿唇一乐,是这样没错,当时他只是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虽然分给了陆渊,但是做事笨手笨脚的根本不可能到陆渊眼皮下。他也不懂什么天花不天花的,只知道陆渊病了,而平常口口声声叫他主子的人却都退避三舍。于是他就爬上了陆渊的床,帮他散热,然后天亮时去叫了太医。
其实现在想想,就是因为陆渊不受宠爱,所以自己才会被分到他眼前的。
再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说是陆渊得了天花不治而愈,一定是福星下凡,于是太后顺水推舟把陆渊送给了高贵妃。
再后来,他跟着陆渊分了殿,后来又出宫开了府,再后来封了太子,最后即了位。一路走来,虽然也有贵人帮扶,高贵妃对皇上也是疼爱的,但是总归是不一样。陆渊也就是在自己这里会说一句——“好累啊。”
孤家寡人。
看着陆渊和太后这般对峙,再想想这些宫妃,甚至是太子,这四个字突然蹦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沈言反握住了陆渊的手掌:“皇上,奴才不会让皇上一个人的。”
这宫中太冷,一个人太孤单,一群人太闹腾,两个人刚刚好。
一二二、择其一
“你为什么……要对哀家说这些?!”太后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母后应该明白。”陆渊笑了笑,“这话不还是母后最爱说的吗?”
“死人……”太后绷紧了脸,死人才配知道这么多东西,“你不敢!”
“朕不敢?”陆渊将三道旨意摆在了她的面前:“朕就是看在您于朕有生恩的份上,才给您选择的机会。”
陆渊抬头看着这宫殿,笑了:“母后这里当个佛堂也是不错的。”
“等等……”太后根本不敢看向那道密旨,飞快地捡起一卷旨意来,“哀家要去你十弟的封地。”
“果然……”陆渊哂笑,朗声道,“尹公公,去宣旨吧,就说母后思念规王,要去规王的封地。”
“皇上。”沈言闻言却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奴才怕世人妄议皇上。”
明明大儿子是皇上,却偏要去小儿子那里,怎么想都觉得有些猫腻。
“无妨。”陆渊拍了拍沈言的手背,又继续道,“你知道武姜的故事吗?”
沈言一怔,陆渊笑道:“不知道没关系,过几天……京城的人就该都知道了。”
武姜……
半晌,沈言终于想起了春秋时期的那个故事,武姜偏爱幼子怂恿幼子夺取长子的江山……
“反正,母后也是这般想的吧?”陆渊的笑未达眼底,“朕听说母后回宫前去了一趟规王的封地,见了规王的嫡长子,朕还听闻……母后回宫后格外关心皇后。”
一二三、后宫计
沈言愕然。
陆渊的寥寥几句,让他终于明白太后除了想弄死自己,还有别的野心。
“是啊……”牵着沈言离开安寿宫的陆渊眯起眼,“母后原本是极不待见德妃的,但是竟然破天荒愿意将后宫权柄交予她,这本身就非常奇怪了。给皇后下毒的是德妃,弹劾薛明的奏折又大多来自德妃父亲的门生。德妃对薛明和皇后之事必定是有所猜疑,但朕猜测……德妃将此事当作筹码,并未全部告知太后。”
沈言恍然大悟,陆渊这般点拨,他就明白了。德妃是想将皇后拉下水,她原本认为皇上独宠皇后,所以她一边下毒一边将皇后和薛明之事捅出,不给皇后丝毫辩解的机会,届时就连太子的身世都有了疑问。德妃应该不止想把皇后从后位拉下,还想拉太子下马。
德妃膝下无子女,但二皇子是养在她的名下。二皇子若能继位……德妃便是未来的皇太后。
但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皇上与自己的事,于是送两个小太监当作见面礼。其实德妃的心思再好猜不过,她非要皇后死,是因为皇后对她来说有威胁。而自己这样的一个太监,或许根本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而太后,怕是打着将自己作为突破口,让陆渊乱了阵脚,再借由皇后无能废了皇后。之后她坐镇后宫,什么计量都可以慢慢耍弄。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废了太子和其他皇子,让陆渊过继规王的儿子……
这些人究竟是把陆渊当成了什么?!
沈言前些天刚咽下的不甘再次升腾了起来。
“怎么?”陆渊察觉到沈言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