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生辉,光芒潋滟,是难得的宝物,传闻在凡间,这样的一颗鲛珠足以买下半座凡间城池。
任谁看了,都觉得兄长待他极好。
夕影却越看越觉得刺眼。
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坏脾气,一咬牙就红着眼发了疯似地将那半掌大的鲛珠掷到地上。
一阵清脆声响,伴随着阿昭的尖叫。
鲛珠摔碎了。
“谁要他的破东西?!谁要他的怜悯?我自己不能挣来吗?我和他一母同胞,他有的我都该拥有,我怎么就比不上了?”
嘴上说的狠,可夕影知道自己输了。
他就是比不上苍舒镜。
苍舒镜尚在襁褓,被母亲拥在怀里时,他溺在溪河中,差点淹死。
苍舒镜金枝玉叶地在满怀期待中长大时,他蜷缩在矮柜里,听着养母被嫖客侵犯,他捂着自己的嘴不敢漏出半点声。
苍舒镜拜入仙门,成为天之骄子时,他在春楼被迫学习媚客之术,差点成了出卖身体接客的小倌。
他从一出生就落后了,他努力过,可学不会,怎么学都学不会。
他和苍舒镜只差了十五年光阴,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任阿昭怎么哄,夕影都止不住眼泪。
他从没这么伤心过,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颓败感。
养母死的时候,嬷娘将她扔去乱葬岗,夕影偷偷跟过去,用草席将她裹好下葬,坟坑是他用手挖出来的,又一捧一捧地埋好土,当时指甲都掀翻了,血肉模糊很疼。
可那时候,他也没这么难过过。
他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夕影将自己关在宣止楼里,不想招惹那些旁系,也不想见苍舒镜,只有段夫人偶尔传唤才挑着偏僻小路过去。
段夫人遣了很多人教他该怎么做一个仙门公子,他们要把他以前的一切彻底刮干净,就像入髓之毒,要刮骨治疗。
夕影学地很辛苦,但他咬牙坚持。
他忽然想起被杖毙的那几个奴婢。
周嬷嬷说他们不忠不慧,愚笨之人不死何为?
偏巧,他至今日才发现自己也是个愚人。
父母太想将他打造成一个合格的仙门公子,可他从小浸淫在秦楼楚馆那种地方,字倒是认识,也能附庸风雅作诗两首,当着请来的先生面念出时,却被连连几声“有伤风化,粗鄙不堪”怼地一脸茫然。
无论换了多少位教书先生,在他们口中,他的诗作都是粗俗鄙陋,下作卑贱,不说苍生情怀,侠骨凛然,就连风雅事物都被他写成了风月情事,气得先生险些吐血。
气走了教书先生,还有教他仙法的长老。
据说这位长老是父亲卖了极大的人情从天虞仙山请来给他启蒙的。
可这仙法与习字读书不同,于仙门弟子而言,修炼就像呼吸吃饭一样常见,天生就会,可对夕影来说却是无字天书,大惑不解。
就像教一株草木如何捕猎,教一只兔子如何放弃食草,以吸纳阳光之能存活一样荒唐。
纵他想破脑袋,也参悟不清。
他怕又气走一个让父亲失望,只能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地钻研,却连个吐纳练气都做不到。
他不是懒,是笨,是毫无天赋,顽石难琢。
长老对他直摇头,说要请辞。
夕影很怕,怕到夜夜失眠。
段夫人无奈地问他:“刘先生、赵先生、吕先生,还有长风长老都走了?”
夕影仓惶不安地点头。
没想到母亲叹息一声后,并未斥责他,只喃喃道:“兴许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