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眼罗汉榻,虽隔着宽屏,到底能看清那团模糊的影子,似乎蜷成小猫一样。
他蹙了蹙眉,自床尾矮柜上去,探着身子拉下支摘窗。
听见压抑的哭声,他扭头,朦胧阴暗的光线里,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听见声声伤心的啜泣,于寂静的夜,就像薄薄的刀片割来,他抿起薄唇,走到床头站定。
小姑娘的脸窝在薄衾中,乌黑的头发浓密如瀑,她弯着身子,下颌被柔软的锦缎遮住,眼角噙着泪,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滚落,缠枝花纹的枕面已经湿了一圈。
她长得很秀气,哭起来叫别人瞧了也伤心。
顾云庭站了少顷,忽然抬手拍拍她肩膀,本意是将她唤醒。
但小姑娘呜咽了声,却哭得更厉害,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
顾云庭怔愣,垂在边沿的手忽地被握住,一股香甜的热气呵来,濡湿黏糯:“哥哥。。。。”
甜丝丝的嗓音带着女孩子的娇嗔,委屈,小手握着他的食指,拖到唇边。
热意沿着手指窜到胸口,他打了个颤,几乎是立时甩开她的手,连同盖在她身上的薄衾一并打了个旋儿,挂在她膝上。
他浑身僵硬,双手握住站了起来。
邵明姮似陷在痛苦的梦境中,被甩开的手垂落床沿,中衣的袖子叠在肘间,露出一截皓白如藕的小臂,领口松软,因是侧身躺着,故而沟壑玲珑,纤腰翘臀一目了然,溜滑的锦缎遮不住少女的婀娜,双腿微微蜷起,那薄衾一点点往下滑。
落在地上,顾云庭看见一双白净的脚,脚趾秀气粉嫩,拇指勾了下,他别过脸,听见她又在呓语。
每一个字,喊的都是“哥哥。”
邵怀安是有多好,这么多人都喜欢。宛宁爱他,宁可死都不肯回头;妹妹依恋他,睡梦里的人必然也是他。
他便那么好?
好到让所有人都心心念念?
顾云庭冷眼看着,一股烦躁的情绪沿着心口四下蔓延。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嫉妒无力的挫败感。
邵家出事后,他当即驱车赶来,风尘仆仆一路未歇,接到她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让他陡然想起宛宁出嫁前,他不管不顾冲到昌平伯府,同她倾诉衷肠的场景。韶华似箭,纵然多年过去,宛宁那张脸依然温婉柔美,若不是邵怀安待她如珠似宝,定也滋养不了这般从容娴静。
他嫉妒却又忍不住庆幸,庆幸自己还能再度获得拥有宛宁的机会。如今的顾家今非昔比,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瘦弱无为的少年,宛宁想要的一切,他都能想尽办法给与。
他激动不已,盘算着徐徐图之,却不料宛宁连机会都不给他,孤身跃入河中。
他心灰意冷,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一次次求而不得。
他所要不多,为何连这丁点的情爱都无法得偿所愿。
他冷冷盯着邵明姮,指尖攥到发白,随后重新坐下,俯身上前。
少女的幽香蛊惑人心。
他想,他本就不是好人。
“哥哥,我怕。。。。”
拇指停在她唇角上方,顾云庭掀开眼皮,泪水黏着睫毛,湿漉漉的贴在下眼睑,鼻尖抽动,已然哭的心神难抑。
此时的邵明姮,梦里是一张张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的脸。
“邵娘子,案子铁定翻不了,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徐州城除了我,谁敢要你。”
“正妻虽不可能,做我妾室通房也好,你若乖乖,我不会亏待你。”
“邵娘子,你当那申家能护得住你?我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我在城东还有处宅子,你总在申家住着也不像话,不若早些搬过去,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