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拢漫山竹叶,阳光如针线般穿插于林间。
顾嘉年重新走了一遍去年迟晏带她走的路。
那一次的旅途早就铭记在她脑海中,所以这次的过程十分顺利。
坐在大巴车上的时候,顾嘉年原本想给迟晏发条消息,可想想终究忍住了。
如果提前跟他说,他大概又要凶巴巴地问她,查天气预报了没?带够钱了没?怎么不在云陌等他回去,要一个人乱跑?
顾嘉年想到这里,乐呵地笑起来。
一路上虽有三个小时的车程,顾嘉年却没时间胡思乱想——起因是她手贱在微信上向班主任周老师汇报了高考分数。
老周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
距离她发送消息不到两秒钟。
“总分六百八十九?那各科是多少?”
顾嘉年老老实实地报上各科分数。
老周大喜过望,连连说着“好”,顾嘉年都能想象到他眼尾夹在一起的褶子。
“数学是满分啊,按理来说今年的文数比往届难度要大,发挥得真不错!高海菡这次也考得很不错,北霖大学是稳的,不过总分比你低七分。”
老周说着,语速逐渐加快:“六百八十九,目前北霖几个高中里已知出分的,好像只有一个霖高的学生比你高一分,他是六百九,其他一些预备尖子生可都是六百七十多这个档次。嘉年,你这次很有可能是北霖文科榜眼啊!咱们九中很久没出前三甲了。”
顾嘉年被他的语速绕得有点晕。
班主任还在絮絮叨叨着:“你这两天让你爸妈保持手机开机啊,肯定会有昼大和北大招生办给他们打电话的,到时候会谈一谈选专业的事……”
中年班主任声音激动到破音,分贝逐渐飙高。
以至于坐在顾嘉年身边的几个大叔大婶都听到了“北霖文科榜眼”、“北霖大学”、“昼大”等字眼。
有位坐在顾嘉年前面的大婶登时从半睡眠状态吓醒,一百八十度扭头冲她投来了惊骇的目光——
于是在结束和老周的通话之后,顾嘉年剩余的两个半小时就在尴尬地接受老乡们热情的盘问与观摩中度过。
“没想到我们镇还能出这么个人物,小姑娘,你家是哪个村的啊?”
“怎么会在北霖上学?高考榜眼的意思,是第二名吧?”
“哎哟,全市第二是怎么考出来的呀,这个脑子是不是开过光啊。”
顾嘉年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来自长辈的过分关注,此刻她仿佛成了曾经的别人家的孩子。
突然就觉得小时候身边那些尖子生们也不容易。
她颠三倒四、手忙脚乱地应付了一整路,终于到达了昼山市客运站。
阔别一年的昼山,依旧是那座繁华的大都市。
只不过比起北霖大刀阔斧的城市建设,更多了一些温婉的江南气,道路两旁的植被也更茂盛些。
已经快要下午四点。
光影微斜,风吹得路旁的香樟叶哗哗作响。
顾嘉年顾不上吃饭,直接拦了辆的士,坐到工作室附近的街道。
她遵循着记忆找到那几面满是涂鸦的墙,又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弄,终于看到了工作室楼下的那家书屋,倒是不见那条金毛。
顾嘉年在门口站了好久,对着书屋的玻璃窗整理了一下裙摆和发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难耐的心跳。
她推开书屋旁边的铁栅栏,往楼上走去。
二楼左侧就是四季文学工作室。
顾嘉年推开门,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接连震动了多下。
她一边走进门里,一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查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