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他头顶的束发玉扣,湿润的长发质地柔软,如一匹乌亮瀑布,披散在他略显瘦削、骨节分明的肩头,横生一种破碎的美感。
阮柔瞧得有些出神,沈之砚这身皮相生得是真好,金玉其质,矜贵清冷得不似凡人,大抵话本上的谪仙便是这般模样。
手随着他的长发探入水中,不小心碰到他身体,阮柔像被虫子咬了一下,立刻缩回了手。
虽则那触感极好,温润如玉,像祖母房里那尊独山玉石松盆景。
与沈之砚做了三年夫妻,同床共枕过无数个夜晚,但她眼下的羞涩与生疏,比之刚成亲那会儿还要严重。
她拿了巾帕伸到前面递给他,自己则取过水瓢,舀水慢慢从他发顶淋下。
狭小的浴房中无人开口,只有水声潺潺,潮热湿气愈重,像她此时沉甸甸的心绪。
浇了一阵,她放下水瓢,在他身后轻声问,“可要再加点热水?”
沈之砚点了点头,身体深深向后靠倚,两手搭在桶外。
阮柔加完水,拖着小杌子往侧边挪了挪,去拆他右手上的纱布。
一圈圈绕下来,露出惨白的掌心,皮肉泡得有些发涨,伤口处翻卷着,尚未愈合。
她出去拿了药进来给他敷上,只薄薄缠了两圈纱布,由始至终,眼角余光瞥见沈之砚一直侧头注视着她。
她略觉不安,解释一句,“先别包那么厚,让水气散一散。”
沈之砚不置可否嗯了声,他平日话就不多,却总能给人谈笑风声的融洽感,今夜倒成了个锯嘴葫芦,说得最多的就是“嗯”。
阮柔寻思着,他这么尴尬别扭,还是因为被人当街揭破丑事,在她面前失了过往的体面,一时难以挽回。
想跟他说一说,对金巧儿那件事自己的态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寻思半晌,不知怎么出口的却是这句:
“母亲生气,还是担心你与相爷不睦……”
她想避重就轻,先撇开自请下堂,只说老夫人因他的事生气,才罚了她去跪祠堂。
就听沈之砚冷不丁开口,“我不会娶裴家女。”
“嗯?什么?”阮柔一时以为听错。
“我说。”沈之砚语气清冷,却又坚定,“我不会娶别的女人,你放心。”
阮柔想笑,她有什么放不放心的,随即,柔眉缓缓拧起,他这反应,与前世不大一样。
那时他从未跟她提过裴家的事,在阮柔想来,他这人本就冷情冷性,娶谁不是一样。
只是,他都要娶别人了,却来死揪着她心怀旧情不放,让她忿懑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