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掉水珠,连带着残留的尘。
院子里日光稍暗,似是有云飘过,门下的影虚了又实,云过风起,穿堂而入。坐在屋里,令人身上发寒。
妇人已将绿豆汤镇凉,她实在不知该如何答谢,只一碗一碗给淙舟添汤,恨不得连锅一起喂给淙舟。
淙舟实在饮不进,只道留上些许等狐狸回来。说完他撑首阖眸,又做了一瞬的梦。
“我叫…松苓,涂山松苓,松苓酒的…松苓,”那俊俏的儿郎依旧醉着,身后荡着火红的尾,“敢问仙君姓名?”
“淙舟。”他听见自己说。
那儿郎又埋在他身前睡了过去,耳朵轻抖划过脸庞,睡得毫无防备。
一只软爪轻拍在淙舟脸上,他睁开眼,见狐狸站在他膝上,一爪撑着他的肩,口中含着一直蜡烛,犬牙颇尖,在蜡烛上留下了印。
淙舟轻拂松苓背毛,取出口中蜡烛,这蜡烛只是民间常用的红烛,只那烛芯略有不同。
烛芯是赤红的。
与狐狸一个颜色。
“…”淙舟一时语塞,“你拔了自己的毛做烛芯?”
松苓点点头,眸中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他这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使灯长明,城中皆是凡品,若要使灯不灭,着实难办。
他在城中转了一圈,也只能寻到这样的红烛。他趴在城墙上无声轻叹,趴的久了,脖子有些僵,他晃了晃脑袋,一眼扫到了尾巴。
好疼。
松苓拔一撮毛就要骂淙舟一句,自打遇见了淙舟,他不知拔了自己多少毛。
狐狸还站在淙舟膝头,他下巴搁在人肩上,垂下两只前爪,喉中的呜咽喧嚣着委屈,它等着人安慰,却只听得一句。
“城里没有煤油灯吗?”
狐狸僵住了,尾巴都不动了。
“煤油灯只要添足了油,要想长明也不是问题,”淙舟声音中带了些许笑意,“你虽非凡物,但如此生生拔毛,不疼吗?”
疼!狐狸依旧瘫着,只在心里暗暗嚎叫,怎么不疼?九尾狐毛可是圣物!他都要秃了,怎么可能不疼?
屋外西风渐起,山林喧嚣,衬得狐狸的呜咽更加委屈。他好苦,这人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说清楚?
耳畔倏地闯进一声轻笑,打断了狐狸的呜咽。松苓抛去委屈,猛的支起身,捕捉着仙君眼中未散的笑意。
自淙舟醒来,松苓便再难见到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