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他三年来都只与卢封安单线联系,局里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存在……是谁?是……吗?陆铮不敢再细想,只能徒劳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些。
他不愿面对,但秦洋龙又怎么会放过他。
鞭子狠毒地反复噬咬他的身躯,小型烙铁一次次蛇吻他的肌肤,他的十指被针刺入又被生生砸断,断水断粮被铁链吊缚……与其说是刑讯,倒不如说是泄愤。
陆铮从接下这个任务开始就有了面对这一天的心理准备,纵然痛得嗓子都叫哑了,但也只是浑浑噩噩地等待最后的结局。他不奢望局里能及时救他,他被抓的太突然,而且他已经说过秦洋龙手上有一批数量巨大的货,卢封安不可能为了救他而打草惊蛇。
他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差的境地,却没想到秦洲龙在一天晚上突然闯进了地牢。
被秦洲龙咬上嘴唇的时候,陆铮完全都懵了,秦洲龙解开他手脚的束缚,将他摁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陆铮这下是真的慌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愣是将秦洲龙从身上掀翻往门口跑。
然后是两声枪响,陆铮脱力地跪扑在地上,双膝的鲜血顿时泊泊流出。
秦洲龙慢悠悠地走过去,陆铮直到这一刻才发现,秦洲龙跟秦洋龙果然是亲兄弟。
那天晚上后来成了陆铮的梦魇,然而恍惚中,眼前人俯身吻过他挂着泪珠的眼角,动作竟是出奇的温柔。
第126章那年那人那些事(陆铮篇·下)
秦洲龙发了那一晚上疯后没再强迫过他,但却开始频繁出现在地牢里,给陆铮带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细碎折磨。陆铮已经熬到了极限,无时无刻不想就此离开人世。
然而命运再次带来了转折,他看着秦洋龙带着名眉眼含笑不羁的陌生男子下到地牢,他听得出秦洋龙语气里的试探,而本能的,他竟也看出了那名男子冰冷眼神下的痛惜。
于是他有意帮衬了男子,也隐晦地给他提了个醒局里有眼线。
陆铮不知道那名“小宁爷”是不是听懂了,但他在秦洲龙再一次将烟头摁上他肩胛的时候,咬着牙闭目却在心底升出了一丝微弱的奢望:局里……卢封安是不是要来救他了?
他真的好疼、好累,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了。
后来秦洋龙又抓了名温润如玉的男子,男子自己介绍叫柏非瑾。陆铮分明觉得柏非瑾不是他们这行的人,但秦洋龙竟然给他用了药,他看着柏非瑾蜷缩在地上颤抖着,与那名被自己亲手处决的警员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陆铮压着自己嗓子里的血腥气,一字一句郑重地道:“……我不会再让你在我面前出事。”
柏非瑾好像怔了一下,但最终只是含笑道:“好,我相信你。”
事后陆铮回想起来,很清楚如果当时不是身边有柏非瑾,他根本撑不过最后两天。脑子里要保护这个人的意念,让他好歹没死在那个昏暗的密室里。
再后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他躺在洁白的病房里仿若隔世。
他最想见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饶是他重伤下头脑再不清醒,此时也回过神来,终于有一天颤抖着声音问程厅卢封安是不是出事了。程厅很悲切地叹口气,告诉了他卢封安追悼会的日期。
那个手把手教他一切,那个拥抱他祝他“毕业快乐”,那个在无数次他濒临崩溃时拍着他的后背告诉他“卢哥在这”的人……原来真的不在了。父母离世后,卢封安于他而言亦兄亦师亦父,是他浮沉黑暗三年里唯一的光芒。
他双膝和手指都落下了残疾,心里多少有几分万念俱灰,出院后向程厅自请调离做后勤。程厅本有意挽留,但也许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什么,最后还是挥手放他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年他过得颇为平凡,同事们只知他是因公受伤,对他很是怜惜,日常生活工作都尽量照顾他,他每日都只用做做文书朝九晚五很是清闲。日子久了,也只有在看到身上斑驳伤痕亦或是在半夜惊醒的时候,他才会恍惚忆起自己原来还有过那样的过去。
他虽残疾,但样子长得俊,且性格温和外向,又是这个年龄了,不少人都想给他介绍对象。陆铮颇有些哭笑不得,通通婉拒。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表面看来他与常人无异,但他早就不是那个干净阳光的警员了。
秦洲龙再次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时候,陆铮半是惊讶半是了然,心底深处却是从得知秦洲龙逃跑后就很清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三年不见,秦洲龙消瘦了很多,眉目间再也没有当初那个少爷跋扈的影子,满满的都是阴霾。
陆铮身子骨早已大损,秦洲龙轻易就能将他禁锢在怀里,贪婪而怀恋地啃咬着他的唇瓣、下颌、锁骨……陆铮浑身都在战栗,却尤不肯轻易示弱。
但秦洲龙竟没再往下做,他再一次深吻自己恋恋不忘的那个人,转身出了房间。
陆铮有些不解,秦洲龙这些天没有半分虐待于他,连亲热都只停留在亲吻和抚摸。两人相处时秦洲龙很少说话,即便开口也只是轻轻地重复唤他“阿峥”
………陆铮知道,此“阿峥”非彼“阿铮”,秦洲龙固执地一声声唤着的是那个会陪他吃饭、聊天、射击、搏斗、给他弹吉他、舍命为他挡子弹的“陆子峥”。
陆铮还不了他那个“阿峥”,所以只能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