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经过欺诈调查b组时与人群外围的薛承四目相对,他无声地提起唇角,轻飘飘地扫了眼薛承。那是极其寡淡的一瞥,是独属上位者的睥睨,因此即便对方眼神中充斥着深深的恐惧与恨意,空气里也无法擦出火花。
薛承脊背发凉,从那个眼神中他读清了,时运根本从未将他放在过眼里、不屑与他争斗,无论自己是作为同台竞技的对手,还是作为一条护主的走狗。
肩部传来钝痛,薛承踉跄着走入盥洗室,魂不守舍地打开水龙头,将冷水一捧一捧地往脸上泼。他从未料到时运翻身的结局,与设想中大相径庭的显示发展让他头脑发懵。
尽头的隔间没有上锁,等待已久的姜至从中推门出来,淡定地走到薛承身边站定。
“今天外面挺热闹,最近经罪科真的好多风浪,对吧?”姜至状似不经意开口,实则撩起眼透过镜子盯着薛承,“薛sir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差,和时sir被冤那会儿的神态一模一样。”
薛承狠狠抹了把脸,没理姜至的挖苦。
“也难怪,为了前程千算万算,唯独没能算到时运能顺利脱身。”水流从姜至的指缝间穿过,化成尖锐的利刃从口中飞出,直插向薛承的痛处,“时运成功拆了局,不知道下一个局会瞄准谁呢?”
薛承一拳砸在台面上,恶狠狠地瞪了姜至一眼:“少危言耸听!一个编外专家还真把自己当经罪科的人了,你懂个屁!”
姜至根本不会将没有底气的虚张声势放在心上,他微微侧身躲开几滴飞溅的水,施施然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薛sir你自有判断。如今时运没穿没烂地回到经罪科,你知道那么多事情怎么还可能留得住?”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薛承分明从姜至擦手的动作中幻视到了别人擦拭凶刀的场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膝盖一软,全靠及时撑住台面才没有跪下。
想象中应有的荣华富贵还未实现,手起刀落的结局或许来得更快。
姜至见目的已达,转身离开前还不忘拍了拍薛承肩膀的伤处,望向他的眼神充满可悲的怜悯。
干手器的轰鸣声逐渐变轻,薛承口中的呢喃愈发清晰:“我不能被弃,我不能被弃……”
姜至推门而出的同时看到时运靠在一旁墙上,表情悠然,似乎将刚才的整个过程听了个遍。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刺激他了。”姜至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已经空无一物的手心,“这真的work吗?”
时运将翘起的脚放下,神秘一笑:“work不work,马上就能见分晓。我会安排人一直盯着薛承,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果然不出时运所料,薛承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很快就主动联系了他的接头人。
经罪科的层级分明也体现在了停车场内,每一条线都铸成权欲的牢笼,提醒着旁人不得轻易越界。
连通经罪科主楼的防火门被推开,厚重的吱呀声回荡在停车场内,像是秋日旷野上卷起一阵阴风。警制皮鞋迈步的特殊声音时运熟悉不过,并且径直往薛承所在的方向去了。
或许是怕身份显露,对方很谨慎地脱除了警服,只剩下一件普通的衬衫。时运躲在暗处,来人背对着他,面部不清,但根据身形轮廓判断与他心中的答案几乎无异。
那人熟练地走到一根承重柱后,足两人宽的立柱很好地将他隐藏于监控画面之中。经罪科虽然天网密布,但天底下没有绝对的“无死角”,只要有心就能找到盲区。
时运怕被发现,只能保持安全的空间距离,无法轻易靠近。他盯紧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扶稳了耳机,静候他们的对话。
薛承果然神色紧张地扑了上去,正欲开口,却被对方制止。
“说好一切都听我安排,怎么偏偏擅自行动!”
耳机频道内传来熟悉的厚嗓,时运眸色一凛,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姜至从与他的对视中看出了答案——那人正是何志行。
何警司的话语中毫无温度:“他顺利脱身,这里已经不再安全……要不是你说想起当天现场遗漏的细节,我也不会贸然下来见你!”
看来停车场就是他们平时的接头点。也难怪,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经罪科里,两人每次见面都会被解读为上级对下级正常的工作问询,而不会从旁生出其他想法。
时运抬起两根手指往旁边晃了晃,队员得令,悄悄往两侧移动形成包围圈,慢慢向薛承和何志行收拢。
薛承从他的话里听出自己被放弃的潜台词,彻底慌了阵脚,大力抓住他的胳膊:“何警司,你要帮我!我要调离经罪科,无论去哪儿都好!”
此刻的薛承犹如一条丧家犬,因为担忧自己前程而绝望地乱吠。他蛮力大,竟将何志行的一条胳膊拽出了立柱外。
何志行很快意识到薛承为叫自己出来而撒了谎,根本没有所谓的“重要细节”。
“松手!”
纠缠中,何志行敏锐地发现对方衬衫领后部有微弱的红点在闪烁,不详的寒气从脚底上涌,他猛地拽过对方衣领,果然从内侧摸出一个微型窃听器。
他怒目圆睁:“你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尾巴’吗?”
薛承迷茫地看着窃听器:“我……我不知道啊!”
他这才意识到,大概是方才在盥洗室遇到姜至,对方在接触中神不知鬼不觉留在自己身上的。但因为自己情绪上涌,感官都集中在了面部,因而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