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轻轻将尸骨放入坑内,几个士兵忙忙的挥锹填埋,不一时已经垒起了坟头。卫长风见已经差不多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先去赶上部队,我再填几锹。”
几个士兵心知卫都统是想在坟前告祭几句,当下转身,急急的去赶路。卫长风慢慢跪在坟前,撮土为香,心中暗自告祭,希望这三人的在天之灵能够得安。告祭已毕,他挥起锹,打算最后再将坟头处填上一锹土,一锹下去,刷的一声轻响,锹头却断了。
卫长风提起锹头看去,只见锹头断的不是木柄,而是铁头,而且是在半截之处断的整整齐齐,直如利刃砍断一样,只是这锹头虽然已经生锈,却也毕竟是铁器,什么样的利刃能如此无声无息的将铁头横着一截两断?难不成土里有什么东西不成?
他放下锹,小心的在方才下锹处四周将土扒开,才扒几下,土中华光一现,一道白气直冲半空,升起数丈之高,哗啦啦一阵响,树上方一条伸出的横枝居然被那白气一截两断,带着叶子掉落在卫长风身边。
卫长风大惊,不知土里的究竟是什么妖物,他让开一步,抽出剑来,小心的从侧面轻轻挑动,土中,一柄剑被挑了出来。这剑连着鞘,但剑没有完整的纳入鞘中,而是拉出了一半,那剑鞘上长满铜绿和苔藓,但可怪的是那剑居然一尘不染,虽然被埋在土中不知多久了,却好象方才擦拭过一样,寒气逼人,光华夺目。
卫长风小心的伸手将剑拿起,不由打了个冷战。这剑一看之下,直是摄人魂魄,不知是何宝物,又是什么人将此剑扔在了这里?方才那一道白光,分明是憋在土中的剑气,既然剑气能如此犀利,只怕埋在土里少说也有上百年了,但寻常之剑,纵使埋在土里上百年也不会有这等剑气,更不会如此光洁如新,这究竟是什么剑?
卫长风握着剑柄,见那剑柄处隐隐有光华流动,竟然暗嵌珠玉,实在是价值连城之物,再看那剑鞘,鞘身雕着飞云纹,古朴苍劲,看来是一把绝世神剑。他翻过剑鞘,两个繁杂的古字映入眼帘:太阿。
卫长风差点把剑掉到地上。
此剑原来是太阿剑!
史传,泰阿剑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战国时楚国镇国至宝,晋国为此剑曾兵攻楚,楚国不敌,楚王却不肯交出此剑。在被晋军围困城池将破时,楚王吩咐左右自己要亲上城头杀敌,如果城破,自己将用此剑自刎,然后左右要拾得此剑,骑快马奔到大湖,将此剑沉入湖底,让太阿剑永留楚国。
第二天拂晓,楚王登上城头,只见城外晋国兵马遮天蔽日,城破在即。楚王双手捧剑,长叹一声:泰阿剑啊,泰阿剑,我今天将用自己的鲜血来祭你!于是,拔剑出鞘,引剑直指敌军。不想一团磅礴剑气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砂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这一段历史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太阿之威,却是口口相传。据秦相李斯的《柬逐客书》中有“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之语,说明秦始皇当年曾持此剑,没想到,太阿剑却在这样一个荒野无人之处被卫长风意外现!
这把名剑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这个问题只怕永远无人能解,但现在却有一个严重的问题要卫长风立刻解决,而且必须解决:该拿此剑怎么办?
如果就这样将此剑再扔在这里,不但可惜,而且不祥,但如果将此剑交上去,只怕不但得不到功劳,反要惹出杀身之祸。这可不是寻常之剑,此剑随主杀弃,得此剑者不可轻弃,弃者害及自身,所以有成语“太阿倒持”,喻为授人权柄,自受其害。就算不去相信这些传言,皇帝却也绝不会饶了他。什么人能意外得此名剑?这叫做上应天命啊,皇帝会白痴到连这个都想不到?再加上他先祖是卫青这个问题,他交上此剑之日,只怕就是他被杀之时。
卫长风呆立良久,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办法来解决了。他解下自己的剑,将太阿剑系在丝绦上,特别小心的将剑鞘上有“太阿”二字的一面向里,以防有人认得,然后向坟头拜了三拜。他不知道他如此意外得到这把宝剑是上应天命,或者是好心有好报,亦或者是完全偶然,但既然是在花如玉的坟边得到此剑,他理当向花如玉致谢。
拜罢,他转身便走。就在一转身间,恍惚中好象有一个长、白衣的女子在向他挥手道别。
卫长风一路急行,不一时走出密林,只是这一番耽搁,却离汉军主力很远了,他正打算加快脚步追赶,却见一匹马急行而来,马上一个传令兵远远看到卫长风,立时冲过来大叫道:“卫都统,白参将命你去!”
(二)
卫长风一惊。白起如果让他去,那一定是有极为严重的问题,难道他们的意图被现了?或者意外遭遇了敌人大军?
“把你的马给我!”他向传令兵喝道。
传令兵一呆,叫道:“卫都统,我不能给你!”
这倒不是传令兵抗命,相反,现在是卫长风在违反军纪。要知道军中铁律,任何人不得征用传令兵的马,任你是大将军也好,是无名小卒也罢,传令兵的马是不得动的,否则的话,无人传令,却如何及时调动部队?所以这传令兵做的倒也没错,只是,现在他们全军都在前面,这传令兵只是来给卫长风一人传令,从实际情形上说,倒是卫长风骑马赶去报道更重要问。然而无论哪个更重要,军纪就是军纪,这传令兵哪敢违反,所以只能出声拒绝卫长风的要求。
刷的一声,卫长风将拿在手里那柄剑抽了出来,喝道:“下马!否则杀无赦!”
那传令兵脸色白,胸一挺,答道:“卫都统,得罪了,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下马!”
卫长风对这传令兵倒也很是佩服,如此威胁,这传令兵却仍谨守军纪,还真是好军人,只是如此一来,他却无法尽快赶去了,难不成他真的就杀了这传令兵?正自为难,前面马蹄声响,只见又一个传令兵奔来,身后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无人,远远的就叫道:“卫都统,上马!去白参将处报道!”
卫长风向起初那传令兵一拱手,叫道:“多有得罪!”随即放开脚步迎上第二个传令兵,拉过马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第一个传令兵呆了好一会儿,伸手摸摸脖子,见自己脑袋还在,不由得念一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也掉转马头,与第二个传令兵一起往回赶。
卫长风纵马疾驰,一路上不恤马力,全力奔跑,远远的看到汉军队伍,正自高兴,却见一匹马迎了过来,马上是第三个传令兵,那传令兵见卫长风纵马过来,大叫道:“卫都统,快,白参将让你。。。。。。”
这话还没有说完,卫长风已经掠过传令兵身边,一溜烟的向汉军队伍跑去,他心中现在不仅是焦急,而且是惊惧,究竟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让白起连派三个传令兵来催促自己?他连连鞭打马匹,只恨不得那马能立刻飞起来,直飞到白起眼前。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汉军队伍前,眼见白起与几个都统正围在一起激烈的吵着什么,他也不管是不是马会撞到人,纵马直冲到白起附近,一带马缰,顺势从马上跃下,就地翻了个跟斗减少冲力方才站稳,急步冲到白起身边,却听得身后一声悲鸣,那匹马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跑脱了力,一下子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白起见卫长风来了,也来不及客气,直接将一纸公文伸到他眼前叫道:“方将军派人绕过兴城冒死送来的!”
卫长风的心里咯噔一下。方将军居然派人绕过敌人占据的城池送公文,此举之危险不用多说,如此举动,绝不是小事,看来现在的军情不是他们这支突袭部队的问题,而是整个汉军战略上的问题了!他一把抓过公文看去,不由得目瞪口呆。
原来,方镇海统军急行,还未出山林就得到细作的消息,东胡军突然全力后退,一日行两日路,不但远远的把朱令统率的汉军主力抛开,而且大有抢在方镇海之前回到兴城的趋势,如果东胡军主力抢在方镇海之前回到兴城,不但汉军这一番分兵之计失效,而且白起所部立刻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卫长风感觉着额头渗出了冷汗。
东胡军究竟为什么突然如此急的后退?难道识破了汉军计策?不可能啊,就算识破了汉军计策,东胡军也应当是直接截断方镇海的出口,将突袭部队第一队消灭掉,则汉军兵力既分散,又被消灭了两万人,三千人被截在兴城后面,东胡军的大胜可以预期,东胡将领不可能人人都想不到这么明显的对策。但是,如果不是识破了汉军计策,东胡军这么拼命后撤又是什么原因?这可不是后撤,这简直是后逃了,绝不是简单的想快些回到兴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