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妩细想,他松开了她的脸,施施然起身:“朕出去看看,膳食如何还未送来。”
刚转过身,金丝云纹的朱墨色袍袖被一抹纤弱力量拽住。
裴青玄脚步稍顿,转脸看到那紧拽衣袖的白嫩柔荑,语气放柔:“朕很快就回来。”
床榻之上,云鬓松散的李妩放开他的袖子,那张微仰的娇婉脸庞一片沉静,朱唇动了动,微哑的嗓音清冷又决然:“别忘了,给我一碗避子汤。”
裴青玄嘴角的弧度沉了下来:“避子汤?”
屋内温度也随之骤然变冷,李妩克制着那侵入肌理般的阴寒,对上那双黑涔涔的眼瞳,语气故作镇定的坦然:“是陛下说的,让我陪你七日,七日过后,你我再无干系。既如此,自然要避免怀上子嗣的风险。”
稍顿,她悄悄揪紧被角,试探般地问:“难道陛下并未给臣女备汤?”
那双清澈乌眸里的揣测叫裴青玄很是不虞,眉眼也压低下来,冷然笑道:“不必提醒,难道朕会允许朕的第一孩子从你腹中诞下?”
这话犹如隆冬凛冽的风,呼啸刮过脸侧有种麻木的痛意,李妩知道她不应该难过,但真听到这话,那个暗藏在记忆深处的李小娘子还是会有点难过。好在那点难过也就短暂一瞬,而后便是一阵如释重负,她颔首道:“陛下能记得,便是最好。”
语毕,躺回柔软高枕,阖眸不再看他。
裴青玄见她病恹恹的模样,也未多说,拂袖而去。
不多时,他端了膳食与汤药进来。
李妩虽已饥肠辘辘但想到次次深处,实不敢再耽误,伸手就去拿那碗避子汤。
裴青玄拦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端着鸡汤煨着的肉糜粥送到她嘴边:“先吃些东西,否则肠胃受不了。”
李妩抿了抿唇,又看他一眼,迟疑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老老实实配合他喂粥的动作,将那满满当当的一碗粥都喝干净。
他还要给她喂两个水晶小饺儿,她蹙着眉头躲开:“吃不下了。”
裴青玄闻言,似是想起什么,薄唇微勾了下:“小骗子。”
李妩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骗你?胃就那样大,一碗粥灌进去,已然饱了。”
“昨日你也说吃不下。”裴青玄将那夹起的水晶小饺儿送进自己嘴里,神态优雅,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才噙着薄笑说出后半句:“后来还不是吃下了。”
这话勾起李妩试图忘记却又即刻涌上脑海的记忆,她掐紧掌心,简直难以理解眼前之人是如何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无耻之言,就如同无法理解这般光霁月的皮囊下怎会是那般狰狞可怖的面目。
意识到自己思绪又被他带偏,她悄悄掐了下掌心,而后板着面孔道:“将药给我。”
如同命令的口吻透着些不自觉的骄横。
裴青玄毫不介意她的这份小骄纵,相较于先前的冷若冰霜、客套疏离,他更喜欢她这般与他相处。只是目光落在那碗温凉的避子汤时,还是暗了几分。
大掌稳稳端起汤药,他递给她:“很苦。”
李妩毫不犹豫接过青瓷药碗,语气稀松平常:“药哪有不苦的。”
裴青玄默了一瞬,道:“你可以选择不喝。”
李妩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再不多言,仰头就将那苦涩汤药灌入喉中。
又急又快,像是怕有人与她抢。
搭在膝上的长指拢了拢紧,裴青玄强忍着去扣她嗓子眼的冲动,冷着心肠想,她既要吃苦,便由她吃去,苦死也活该。
李妩的确被这气味浓郁苦涩的汤药苦得眉头紧皱,那苦味入了腹也未散去,在唇舌与喉咙里弥漫着,叫她有些恶心想吐。
压着反胃的感觉,她盯着碗中那残留的一点汤渍残渣,柳眉轻蹙。
忽的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眼前,拿走她手中的碗,冷声讥讽:“怎么?连药渣都想吞了?”
李妩怔了怔,意识到他误会了,也没多解释,只拿帕子擦着嘴角,边狐疑问了句:“这真的是避子汤,不是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