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舔嘴唇,给哥哥发条消息之后也从腰间摸出把匕首打开车门混入了战局。
陆铮正打得满身火气,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自己这边的人根本支撑不住。又一次踹开一个扑上来的人,他余光突然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胸口闷着的血腥气差点直接喷出来。
“秦洲龙!”陆铮简直要疯了,这神经病为什么要跑出来?!已经有很多人认出秦洲龙的脸,顿时都转而奔着秦洋龙的宝贝弟弟去了。
秦洲龙有些讶然地扬眉,陆铮向来都是客客气气地叫他“秦二爷”,原来这人气恼了的时候也会这般失态呀。
陆铮再顾不得守货物,折返回到秦洲龙身边,与他背靠背应敌。
丢了这批货,大不了被秦洋龙按律打一顿或者其他重罚;但要是秦洲龙在自己手上出事,那他也甭回去了,还是直接找卢封安救命比较现实。
所以当陆铮看到那把瞄准秦洲龙的枪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挡上去了。
“砰!”
“唔……”
秦洲龙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接住了坠入自己怀里的躯体。
陆铮没压住,喉口哽的血直接吐了出来,一边吐还一边不忘艰难叮嘱道:“我……腰……有枪……上……车……”说完反手挥刀又逼退了一名试图靠近的打手。
残存的手下看到陆铮中枪都疯了,不惜代价地往这边靠拢。陆铮虽然年轻,但处事做人很有手腕,短短时间竟也算收服了大半手下。
秦洲龙面色染煞,抱着怀中已然失去意识的人,抽出他腰间配枪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陆铮伤的凶险,子弹差一点就要搅碎左肺动脉,又因为是枪伤进不得医院,秦家的医生做了七个多小时手术才勉强将陆铮从鬼门关拉回来,术后又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
重伤之下,陆铮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眉头却一直死死地拧在一起,没有半刻安心。
秦洲龙每日都来看他,却也猜不透,这人到底心里藏着什么东西才会如此惶惶。
秦洲龙不知道,但陆铮自己心里知道。他太孤单了。他终于明白了卢封安当时面试时问的那个问题。
终日带着面具与这些渣滓混在一起,做着自己最厌恶的事情,白天不敢乱说一句话、不敢做错一件事、不敢流露任何不适宜的表情,到了晚上他也不敢真正熟睡,这两年多来,没有一刻是能够放松的。
每天洗漱时看着镜子,他都认不出那是自己。
他手上做了孽、沾了血、挂了命,甚至其中还有同事的命……他再也回不去了。
黑暗里,他一会儿看到那名警员顶着炸开的半边脑袋不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一会儿看到那些染了毒-瘾的人怨恨地抓着他怪他大肆贩卖;一会儿是血肉横飞的械斗,一会儿是纸醉金迷的奢靡,一会儿还看到秦洋龙那些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做的很好”
………陆铮简直要被逼疯了,他从来生得干净,何能负担得起这些罪孽。
朦胧间,有人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那一丝温暖终于驱散了周遭的黑幕。
“……”陆铮张张嘴想要唤谁,“卢……”
“什么?”秦洲龙听不分明,凑近问道。
陆铮骤然惊醒,生生将半出口的那声“卢哥”换成了忍痛的低呼:“唔……”
秦洲龙脸上难得流露出心疼,抬手摸了摸陆铮的头:“阿峥……没事了,没事了。不疼不疼。”
陆铮仍是半阖着眼睛,心里却如惊雷响彻般惶然。他刚刚竟然……他还说过什么吗?秦洲龙有听到什么吗?他的身份还安全吗?他会不会危及卢封安?
如此煎熬了几天,陆铮见秦洲龙对他的态度比之以前只更显亲密,心里稍稍安了点心。秦洋龙来看他的时候,他撑着重伤未愈的身子就要下床领罪,还是秦洲龙不由分说地拦抱住他,转身跟哥哥求情。
秦洋龙面上看不出喜怒,陆铮被秦洲龙固在怀里有些尴尬,但还是道:“秦爷,此事是我失察,不但丢了货还连累二爷涉险,请秦爷责罚。”
秦洋龙还没说话,秦洲龙就先一步喊道:“哥!”
“……”秦洋龙睨了自家弟弟一眼,最后只是道,“先养着,伤好之后去领二十棍,找出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谢秦爷。”陆铮恭敬颔首。
许是他前面亲手取过缉毒警的命,后来又舍命护秦洲龙,秦洋龙终于对他彻底放心,越来越多重要的事情都允许他参与。卢封安对此半是欣慰半是心惊,陆铮是这几年第一个爬到这么高位置的卧底,他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处境却也越来越危险。
陆铮已经来到了悬崖边沿,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异变发生的时卢封安刚刚答应陆铮,再忍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收网,届时陆铮可以恢复身份成为堂堂正正的缉毒警。当时陆铮眼里已经刻满了疲倦,但还是回应着卢封安勾唇笑笑。
然后转眼间他就被秦洋龙的人控制住,押进了地牢。
在地牢里看到秦洋龙的第一眼,陆铮心就凉透了,那个眼神已经完全不是怀疑,而是确定。秦洋龙身边的刘昭将这三年来他向警方报的信一件件一桩桩读给他听,最后问他:“阿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铮至此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豁出一切效忠的大后方,出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