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又不说话了。
他挖空心思查了那么久的事情,在国外那会就算在医院里都要往国内打电话问进展。褚南还以为他有多着急呢,没想到也会临门一脚又惶惶不安。
席间褚南想到了什么,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优哉游哉地讲道:“不过我没有查到他的下落。”
释传抬眼朝褚南看过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点了点头,“猜到了,他怎么可能还能等着我找到他。”
“两条人命呢……”他重重地吐了口气,瘫软无力的手又蹭了一下牛皮纸袋。不晓得是灯光的原因还是褚南的错觉,他竟然觉得释传的眼眶有些许的湿润。
正想开口说话,酒吧在最前面传出惊呼声——是客人的欢呼声,动静还不小。
释传才抬起头来就看到有一男一女带着淡淡的笑走到了舞台上,一个拿起了麦克风,另一个则抱着一把民谣吉他坐到了后面的高脚椅上。
这间酒吧算城南这边比较有名的清吧,装修很好,调酒师也很专业,是非常适合下了班或者休息的时候过来静静喝一点的场所。
释传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也知道该到酒吧驻唱歌手的表演时间了。就是这动静也太大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糊豆来了呢。
他转过头朝酒吧老板,哪知道褚南自己是个甩手掌柜,他自己也耸耸肩说道:“这都是老张在管,我也不知道竟然有那么大阵仗。”
他表情无辜得很,眼神却掩藏不住高兴,作为东家任何能让他赚到钱的他都高兴。
释传哂笑一声没拆穿他,反而转过头去静静看着舞台上。
先前灯光太晃眼,他都看不清台上的人,只记得握着麦克风的那个纤长身影发色很浅,淡淡的好像要融进光里。
好像最前排的那几桌和他很熟一样,只见他捂着麦克风微微弯腰和前排那几桌的客人在开玩笑。对方说了什么,逗得他笑了起来,一头浅色的头发随着他身体的颤动在光下飘动。
有个客人还把满满一杯酒递给他,他摇摇头,指指麦克风说了句话,看口型好像说自己上班时间不喝酒。
和那天凤尾竹下一点都不一样,也和车前那个阴沉的模样大相径庭。
原来这小粉毛笑起来那么好看,一双眼睛真应了网上那句话——看狗都深情。
他插科打诨了几句,后面坐在高脚椅上的姑娘已经调好了吉他,他也收起了玩笑,转回到麦架后,半靠在自己的高脚椅上。
释传本来没想留下的,他只想拿到东西就走人,已经麻烦褚南太多,剩下的还得靠他自己。但这小粉毛走出来的时候,他又想着听完一首歌再走,想再多看两眼。
他太像了,像到释传想问问他是不是姓宋名寄,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麓城一中的释传?
当台上的人一开口,释传就更庆幸自己今晚没有提前离开。
他几乎要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顷刻之间全都倒流到头顶,甚至能听得到血液撞击耳膜的声音。
如巨大的海浪拍打满是泥淖的滩涂。
释传十八岁生的时候请了很多好朋友,宋寄也在其中。那会小鬼夹杂在人群中小小一只,连笑都比现在拘谨太多。
一直到他拿起ktv里的麦克风。
那天晚上他唱的歌和现在在台上唱的是同一首,王菲的《百年孤寂》。
释传太记得那天晚上了,这辈子就算是脑子都坏掉了都没办法。
不是说一生一次的成人礼办得有多开心,是没有办法忘记那天晚上唱歌的宋寄。
因为一直跟着母亲练花旦的唱腔,宋寄有了一个别人很难学得来的本领。那就是他唱歌的声音乍一听像极了女声,且音域非常广,飙高音的时候更是雌雄莫辨。
就像现在这样,开口唱歌的时候连一旁的褚南都坐正了身子,小声嘀咕一句:“哟,这姑娘长得可真够英气的,我还以为是个男的呢。难怪染个粉头发,你别说还挺好看。”
“他是男的,他肯定是男的。”释传突然笑了起来,好像除了笑,没有什么别的方式来表达他现在又多高兴。
如果可以,他想站起来走到舞台上抱抱正在唱歌的那个小粉毛。
就是突然笑起来,又引来一阵咳嗽,吓得褚南急忙凑过去替他摩挲着胸口顺气,“刚刚拿到东西都不见你那么高兴,这是怎么了?看上了?不至于啊,你释传……”
因为腰腹无力,释传咳嗽都是闷闷的,五官因为难受略微拧在一起,但眼睛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台上,好像自己不看紧点人会跑了似的。
释传咳了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因为激动,耷拉在腿上的手还微微颤抖着。褚南开门做生意的,怕释传在自己酒吧出事,正打算要不然让人来接他算了。
“嗯,我看上了,你把这管事的叫来,这人我要带走。”凑过去找释传手机时,释传虚虚抬手挡了一下褚南,懒懒地抬眼对他说。
这下换褚南愣住了,他满脸不解,甚至有点怀疑今天来赴约的到底是不是释传。这下送也不是,留也不是,搞得他头大,差点想直接打电话给齐言让他来接自家老板滚蛋。
见褚南愣着不动,释传又催了一遍:“愣着干嘛?我没开玩笑。”
褚南没见过释传这副模样,跟中了邪一样。担心释传真病倒在酒吧,褚南现在一点都不想帮释传泡小男生,只想赶紧把这尊佛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