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荣华放下裤腿,见那人已经君子地扭过头去,便沉下心来,慢慢将脚拿出,就着清水洗了洗,又套上鞋袜。
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赵荣华甩了甩手,拿帕子拭净后,程雍已经从石桥过来,牵着一匹白马,清雅俊逸,好似从画中走出。
将到,还未进军营,远远看见人,觉得像你,走近些,发现真的是你。”
程雍声色如常,清淡如水。
白马在两人身后,锃亮的毛柔顺地贴在马背,精壮的四肢不急不慢地踏在草地,赵荣华伸手,白马便将脑袋靠在她手心,乖巧地蹭了蹭,发出低缓地鸣响。
程雍扫过去目光,看见地上搁置的竹篓,很是自然的拎起来,“天热的厉害,你却挑在此时出门,晒黑倒是其次,若是中暍,少不得要头昏眼花呕吐不止。”
赵荣华笑,纤纤玉指按了按药瓶,“出门前便吃了药,哪里会中暍。倒是你,一路疾驰,大汗之后体内匮乏,马背上的水囊都空了,若不嫌弃,便先饮了这壶绿豆水,我还没喝,干净的。”
程雍脸上热出酡红,接过水,一口气喝光:“多谢。”
两人牵着马,慢慢往回走,容祀隔着重重树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然祥和的景象。
他都多少日子没见赵荣华笑了,尤其是毫无防备的笑意,轻轻浅浅,像春日的花儿,无声处便开的灿然可爱。
这花儿开错了地,开到别人面前去了。
他胸口堵得更厉害了。
山野林中,孤男寡女,竟不知半点避讳,程雍看着斯文儒雅,却也是个肤浅重色的登徒子,两人的手都快牵到一起了,还并肩走的毫无察觉,更别说时不时相看一眼,灼灼眸光似有万种情谊,饶是隔着层层荫蔽,容祀窥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越是躁动,面上越是阴沉不显,清隽的面容隐隐带着杀伐之意,太阳穴处的青筋兀的一跳,那两人停在了原地。
赵荣华低眉,程雍垫脚,伸手为其摘下发顶的落叶,随即便是盈盈对望。
容祀的拳头,攥的咯嘣作响。
一抬脚,风一般地折返回营地。
宓乌正在调制酸梅汤,只觉眼前刮过什么东西,回头,便见容祀囫囵一躺,横在方椅上。
案上的书籍册子被拂了满地,风吹过,簌簌作响。
宓乌嘴里哼着曲儿,轻快着身子笑道:“傅鸿怀教你的招儿,不灵?”
容祀睨他一眼,鼻孔窜出粗气:“孤用的着他教。”
那傅鸿怀怎么平白无故就烂醉如泥了?他帐中的酒不就是你…”
药呢,药呢,明日回去便要用的药,你到底制好了没?!”
容祀打断他的话,急躁地将怒气喷发出来。
药都备好了,”宓乌拿出一粒丸药,从外貌上看,跟安帝素日服用的金丹如出一辙,连气味都辨不出异样。
容祀瞥了眼,余光扫到帐前经过的两人,不禁冷厉着眉眼嗤道:“那老道…”
一月前已经由我们的人易容而换,那老道炼制的金丹每逢初一十五服用,后日便是十五,这一枚,便能送走安帝,叫他不得好死。”
鲜少见到宓乌如此狰狞憎恨的表情,他捏着金丹,犹如攥着安帝的脖颈,恨意掩盖不住地从眸中溢出。
容祀慢慢平心静气,尽量让脑子里不去想方才的场景,好容易说服自己喝了口茶,帘子一掀,程雍躬身走了进来。
怒火再次冲上天灵盖。
他泠泠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叩着桌案:“是程雍啊,何时来的?”
程雍行完君臣礼,“回殿下,臣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