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林滢之前令杜琮认罪,让杜琮承认是他杀了玉娘。
那时候杜琮因为身染嫌疑,正是焦头烂额,所谓两害相权取起轻,杜琮也就半推半就承认杀了玉娘,以此洗清自己谋害女儿的嫌疑。
可也许林滢是故意的,可能这本就是林滢的一个圈套。
就好似到了现在,证明了杜蘅的死乃是前天,那么这时候如果再逼问杜琮,杜琮是绝不会承认昨晚杀了玉娘。
少女的身影虽然纤弱,可现在却是这位林姑娘趁势控场。
那双明媚的动人的杏眼如今眸色沉沉,透出了几许冷光,令一张年轻清秀的面颊之上竟生出了几许莫测。
伴随林滢的这么几句话,所有的人注意力顿时落在了杜琮身上!
杜琮面色一时变得极为难看,他蓦然咬住的唇瓣,眼中异色流转,似有几分狠色,极为急切为自己辩驳:“前日里?前日我明明夜宿惜娘房中,我被人迷晕,被人栽赃陷害。如今你竟说我害死蘅儿?林滢,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是谁许了你好处,将一盆污水泼在了我身上。”
林滢已经望向了他,一双明媚的杏眼不见丝毫的畏惧之色,她嗓音平缓,却亦显得咄咄逼人:“那杜郡马告诉我,是什么缘故,你非要杀了玉娘?别人都说你多金温柔,很少对欢场姑娘发脾气。只是前情难忘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彩月楼的琵琶姬?”
玉娘恐怕就是觉得杜琮日常性子和顺,绝想不到这个男人会对她狠下杀手,故而方才私自相见。
她不知自己见到的人,却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性子。杜琮平日里脾气还算不错,可他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是因未曾触及他的逆鳞,更未曾涉及他的切身利益,他亦犯不着发脾气。
那么杜琮绝不能让人知晓的逆鳞是什么?
如今林滢就当众道出来:“是你杀了自己亲生女儿,蘅小姐就是死在你的手中。”
就连薛润也愕然侧过头去,打量杜琮这个便宜老丈人。
杜琮是想要了发作的,可这个时候锦屏公主如冷电般的目光扫过来,嘱咐他:“郡马爷,让林姑娘说说吧。若她攀污于你,我不会饶了她的。”
锦屏公主眼底有一缕冰冷的狠意,她并不是在跟杜琮商量,而是在吩咐杜琮。杜琮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锦屏公主的怀疑,然后杜琮就哑口无言,后背顿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林滢缓缓说道:“那日惜娘死在了彩月楼。玉娘说了一句话,却是特别有意思。她说自己跟郡马爷十分相熟,怎么会认不出郡马爷的声音。那时候我们只以为玉娘是为攀咬孙成,并不知晓她话中有话。这样的话,恐怕只有你能听明白。”
“玉娘是你相好,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声音。其实玉娘是在提醒你,丑时确实是你呵斥着已经死了的惜娘,是因为你并不想旁人进屋发现惜娘已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后林滢缓缓道出当日的事发经过。
“当天,你已经决意杀害蘅小姐,也决意为自己寻一个不在场的证明。恰好那时候彩月楼的清倌人惜娘梳拢,你大张旗鼓的,人前花大价钱将她标下来。你要让全世界都知晓,女儿死的这一晚,你人在彩月楼。”
“等到亥时,本来正是你这位入幕之宾风流快活时候。可你在酒水里下了迷药,迷晕惜娘之后,你便偷偷跑了出去。”
林滢想,杜琮这些活儿当然也要亲自干。他敢托人吗?锦屏公主将他看得那么紧,当杜琮住在清河别院,当他出门杀个玉娘,下人竟不能替他瞒住。
贪墨偷腥这类小事,大家替郡马爷隐瞒也无伤大雅。可说到杀锦屏公主的亲外孙女,谁敢?
“你早知道薛润跟自己女儿借水车出别院厮混的小把戏,却并没有揭露此事。当晚薛润并没有约杜蘅,你借薛润之名将杜蘅约出来。这样一来,你不但不必往返清河别院那么远,还能顺手找个替罪羔羊。如此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但当你干完这一切,回到彩月楼时,却发现了一个绝对出乎你意料的意外。那就是原本应该昏迷躺在房间里的惜娘,竟已经被人捆绑窒息,气绝身亡。”
“啊,有人在你走后悄悄潜入房间,杀死了惜娘。你不知道孙成跟惜娘早有仇隙,决意杀死惜娘免受讨债。巧的是,孙成也在酒水中加了迷药。惜娘喝的酒水里有双份的草乌,导致她因过多摄入草乌而发生呕吐和失禁。”
“当时孙成杀惜娘时候心慌意乱,生恐惊动了你。那日你夜宿的房间是个套房,孙成做贼心虚,没敢向里屋窥探,只匆匆杀死昏迷在桌边的惜娘。他并不知道,那时候房间里其实只有惜娘一个人。”
“可你不知道孙成不知道。你觉得这个人胆大包天,胆敢潜入房间里杀人。那么这样一个人,说不定早发现自己未曾在屋中。你在想,是谁?究竟是谁?要是有人知道你好端端的曾经抛下惜娘离开房间,第二天蘅小姐的尸体被发现,那么会不会怀疑你鬼鬼祟祟的举动,甚至知晓是你杀了蘅小姐。”
“这时候,已经到了丑时了。孙成正在叩门送水,而玉娘正装扮整齐想要争宠。可房门大开,就会发现惜娘尸首,你惶恐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更不愿意这么快被人发现屋子里有个死人,你甚至还没为这个节外生枝的事故编织好一个故事。于是你大声呵斥死去的惜娘,弄出动静惊走孙成和玉娘。”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