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根底,事忙人少,可也是工作的社畜唯一能算得上休假的几天连贯的日子。
田浩峰的儿子田凯其实不愿意在年底结婚,事情太忙太乱,可是合了日子算出来的最好的结婚日子就那几天,刨去公司正忙不方便请婚假的时间段,还就刚好剩了年底。
听到丈人说酒店里的厨子因为食物中毒进了医院,可能要临时找人但不一定能找到,田凯比他爸爸田浩峰更快接受了这个突发情况,他在单位时也是,越是着急的事情越是会缺这个少那个,如果自己不先镇定下来没人能帮你解决。
田浩峰本来就胖,这段日子为了儿子操劳早起晚睡,更多了两分浮肿,田凯看他爸在屋子里忙得团团转,脸越来越红,赶忙先放下手里打气球的动作,上去拦住田浩峰让他先坐下歇歇。
“要实在不行,咱们外面雇两个别的餐厅的厨子过来,多出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田凯见自己刚放下的气球筒被妈妈拿起来就是无奈一笑,“这点上墙的东西都是到时候展示一下,多了少了也看不出来,妈你休息会儿,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去看看胸花、喜字、礼炮都够不够,不够你告诉我,我让表弟他们往外面再买点回来。”
“哎,好。”田凯妈妈立马把手上还没打完气的气球放开,往里屋去了,就这几句话的时间,田浩峰又打了一个电话找人,脸色也越来越红。
“爸,爸!”田凯瞪一眼自己的父亲,“别着急,着急把你急坏了,那还能结婚呐。”把田凯急得家乡话也出来了。
“好,不急,不急。”田浩峰挂掉电话喘了一口气,“找到人帮忙了,一会儿我带他去看看后厨,把明天的事交代一下,你在家里把这点要贴的都弄好,别给彤彤留下坏印象,宴席这一块儿我给彤彤爸打电话,告诉他不用担心了。”
“行,那你也歇歇再去。”田凯给老爸倒上一杯水,坐回沙发上接着打上墙的英文字母气球,耳边听着田浩峰咕咚咕咚喝喝完一杯水,都没来得及问找到的哪来的厨子,眼睛望过去就只剩被田浩峰一下子甩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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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新带着手机还有一些零钱坐上了前往县城的公交车,平时就拥挤的车上现在更是拥堵,地面上只要不是放脚的地方就统统摆满了鸡鸭萝卜等自家辛苦养了一年的出产,准备带去城里给亲戚们添个菜。看遍整个车厢,陆知新放心的收回眼光,原来过年时送野兔、大雁、野鸭的比比皆是,看来人们这几年收敛许多。
下了车陆知新不用手机地图导航就走到了渔阳鲜饭馆,这间已经在县城屹立了几十年的饭馆经过多次装修,已经成了一栋层制,内里一层可以承接一家婚宴的大酒店,陆知新迎上已经被冷风把脸上的激红吹白的田浩峰,“叔,怎么还在外面等着,等了多久啊。”
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但心里冒火在后厨根本待不住的田浩峰站在冷风里冻得脸都僵住了,好在嘴还能张开:“我火力壮就出来转转,没等多长时间,咱们就直接去后厨吧。”
“好。”陆知新跟随在田浩峰身后进了渔阳鲜,多年没有吃席经验的陆知新对于渔阳鲜内部的装潢丝毫不了解,进门就艳羡地看了起来,右手边有一间用玻璃隔出来的冷餐台,不用特殊方法储藏的萝卜、焖子、提前炸好的小黄鱼都一一摆放在这里等着客人点菜,内里还有一些用保鲜膜盖上的大碗菜和萝卜荟萃,不知道是模型还是今天提前预备给客人要吃。
过了前台这一段往后面走,没到后厨的位置又隔出来一个专门用于烤鸭的炉子,里面有两位穿戴整齐的大师傅,一位负责烤鸭一位负责切片,虽不是饭点,但有客人点了烤鸭,两位师傅谁也没抬眼看他们两人,田浩峰跟陆知新介绍,明天这两个师傅也是专门负责烤鸭,不干其他的工作。
陆知新用心记下,跟着走到了后厨,后厨里几个担心明天出问题的厨子和学徒刚被大师傅田浩峰教训过,现在都安分的干着手里的活,有人炒今天客人要吃的菜,有人理明天一天要干的活。
本地婚俗都是中午吃席面,喜菜的筹备不止代表新婚的两个家庭的底蕴,也代表着对于前来上礼的亲朋好友的注重,为了明天所准备的超大的生蚝、一只就有手掌那么大的虾、刚运到为了保鲜正在一个一个滚保鲜膜的比脑袋都快要大的猪肘,一麻袋的花生、放在揉面盆里堆起小山的腰果,陆知新用眼睛看也看不全,干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专注在田浩峰身上,想知道他明天主要负责什么。
“知新你都来了,我也就不把熬菜给别人弄了,你肯定做得比他们都好。”田浩峰拿出夹在绳子上的喜菜单,只给陆知新看,“这个吃坏了进医院的是从正经厨师学校毕业的,也没跟我学多少,这次分给他的菜也多是外地传进来的,茄汁大虾,腰果虾仁,红烧鸡翅这道是他主做,其他的就打下手,但知新你不用,你看看这道菜你行吗?行你就道菜加熬菜,不用干别的。”
“我都可以。”陆知新点点头,觉得没什么问题。
“那,能做得更好点吗?”田浩峰扒拉两下自己的青头皮,把陆知新带到个安静地方说话,“我是这的大师傅,彤彤爸是这的老板,按说家里孩子结婚肯定不找外人,自己一条龙弄好,但是这个情况突发实在没办法了,你也不是别的餐馆的厨子,我这也能说得过去。”
“这里头有几
个新来厨子是我们这原来的一师傅带人走了之后招进来,这没一起呆个几年,那叔也不能把自己吃饭手艺就给他们学,好几个人做菜也就是菜味,你要说真特别好吃到哪去也不太可能,这宴席一是看食材,一是看味,肘子、炖鱼、狮子头这种蒸炖菜我信得过我自己配出来的酱料包,可有人爱咸就有人爱寡,总是得有其他菜让人一吃就觉得值了。”
“托给我吗?”陆知新疑惑问道。
这种信任程度未免也太?陆知新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他比起感动更多的是疑问,他凭什么?要说高一吃过他做饭的学生过来拜托他,他还能理解。
“对,”田浩峰眼睛看着远方,佯装不在意一样对陆知新说:“你做的熬菜比我做的好太多了,不只是味道,颜色和样子都更胜一筹,我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