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
烧灼伤将谢桢体内的蛊虫逼得暂时蛰伏。
他半跪在地,把唐拾平放在地面上,把被血浸透的外套垫在他脑后,撕开衣物绑住出血点靠近心脏的一端。
唐拾昏迷着,一截手臂因为失血显得格外苍白。
谢桢感觉到身上的蛊虫忽然开始躁动,他目光落在唐拾身上,眉头皱了起来——他能够感受到,那血液里有同类存在。
他来不及细想唐拾身上什么时候被种的蛊,用地上的水果刀划开手臂。
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
唐拾的体温很低。
——蛊虫会永远向着更新鲜的血肉和身体涌动。
被鲜血唤醒的牵丝蛊虫唐拾手臂上破出,源源不断扎入谢桢手里。
谢桢手臂因为疼痛一顿,神色没什么变化,依然将手臂靠得离他更近,直到蛊虫尽数钻入自己体内。
他撕开衣服,裹住唐拾的伤口,用外套挡住自己沾血的手臂。
现在的牵丝蛊,都在谢桢身上。
而他独自一人待在即将炸成碎片的飞星号里。
“老师……”唐拾喃喃道,喉咙一阵酸涨。
谢桢体内的蛊虫像是预料到了末日就要来临,疯狂地在他皮肉里乱钻,谢桢视线全被游虫覆盖,身上所有的新伤旧痕都疼痛难忍,蛊虫控制他在水里挣扎着,但漆黑的船舱像一个铁笼,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谢桢仰起头。
他呼吸着最后一口浑浊的氧气,轻声说:“唐拾,宋柏,赵明川。”
“很多年前我继承家学成为城隍,认识到城隍庙藏着很多腐烂到底的东西,却没能力改变它。接到任务来带你们的时候,我很清楚这是城隍庙分散我注意力的一种手段,所以当时我并不感到高兴。”
赵明川听着符咒里传出来的话,脚下雨水肆意流淌,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谢桢背靠着舱壁,由于缺氧而眼前发黑,想起多年之前的某一天潮湿的夏夜。
“谢老头有病吧!”赵明川愤愤不平地拿着书,跟另外两人抱怨,“两天内考完城隍十八史,这谁背得完,他有病吧?!”
“你这话别被他听到,老头记仇。”宋柏提醒道。
唐拾赞同地点点头。
“是啊,我记仇。”年方二十六的谢老头慢悠悠地撤掉身上的隐身诀,出现在他们身侧。
赵明川双目呆滞,嘴里咬的薯片掉了一地。
他拿着教材在手上敲了敲,温和地指向黑夜:“鉴于你还有力气抱怨,去那边山路,体能训练,负重十公里。”
当年的谢桢转向同样呆滞的另外两人,挑眉:“愣着干什么,连坐制度,一起去跑。”
宋柏和唐拾:“……”
符咒里传来谢桢闷闷的笑声:“……可能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老师吧。”
泪水从唐拾脸上决堤而出,他用沙哑得不能再沙哑的声音道:“你是,你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