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曼芝约我和梁复一起吃饭,我本来拒绝,想着他们两个人也许想独处,何必多一个电灯泡?没想到苏曼芝却硬是不肯同意,只说难得一起吃饭,不允许我们剥夺这个让她花钱的机会。自然,她也说不定已经知道我和元存勖昨天见面的情境,由此特地叫我出来散心。
也罢,昨天的那晚已经是噩梦一般的过去了,今天晚上且找闺中密友做个伴吧。如果途中出现什么神情恍惚的症状,还有小梁这个高明的医生在旁救助。
我们便来到了一家西餐厅。上海的洋人很多,所以近年来西餐厅也是一家赛着一家的开起来,几乎和中国最传统的茶馆一样,在整个都市的核心地段随处可见。
“为什么要吃西餐?”我很好奇的问苏曼芝。
“因为你前日才做了按摩,排完毒,近日胃口又不好,所以不能吃过油、过热、过辣等等食物,西餐清淡,对你最合适。”苏曼芝有理有据的说着,朝梁复看了一眼,便挽起我的胳膊走了进去。
“梁复可喜欢?”我问苏曼芝,总不能只考虑我的口味吧。
“他呀,给他吃什么就吃什么。”
梁复笑着说“是”,腼腆得像一颗含羞草。很少见到年轻男子这么羞涩、少言的——现在满大街都是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要找到他这样内朴实稳重的,真是大海捞针。
不过他的羞涩内向并不是不言不语、不理不睬,而是在恰当的时候,很有分寸的插入、补上一两句话,甚至只是几个字,然而却让人感到很舒服,很有趣。
正值晚饭时间,餐厅里面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幸好曼芝已经提前订了座位,不必担心座无虚席了。
这家餐厅的设计简约大方,简单的圆桌,透明的玻璃,浅灰色的沙发、座椅,色调沉静而舒适,没有一丝一毫上海惯见的十里洋场式的庸俗气息,而是像一个充盈着古典气质的西方少妇,文静端雅。
我们到一个半圆形的沙发坐下——准确的说,沙发的弧度大约在一百八十度到二百七十度之间,中间是一张圆桌,三个人各坐一角,恰好围成大半个圈子。苏曼芝和梁复挨得近一些,我坐在苏曼芝的旁边,距离他们稍微远一些。
虽然我已经确定自己当了不合时宜的“电灯泡”,但看着这两个璧人,并不觉得尴尬,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和羡慕。虽然苏曼芝从来没有跟我明确说过他们的关系,但是从眼前的情景来看,很可能梁复就是她很早以前跟我暗示的那个“她心里已有”的人。
我们叫了服务生,开始点餐。
“这里可以吸烟吗?”
服务生点头道,“可以。”说着拿过来一个玻璃烟灰缸。
苏曼芝点了雪茄,一面抽着,一面慢慢的点餐。
这是曼芝素有的习惯,她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子,哪怕有一会儿没事干,她都会觉得烦闷,只要一闷,香烟就成了她最好的伴侣。
如果说男人抽烟,是为了缓解疲乏,或是耍酷,那么女人抽烟,大多数是因为时间的空当太多,多得融成了寂寞——她们已经在烟卷中安慰自己,陶醉而且优雅。
不一会儿,菜单已下,菜品、香槟都齐齐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曼芝,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我见她一味的给我敬酒,给梁复倒酒,自己也喝了不少,觉得有些纳闷。
“槿初,你回国之后,咱们还是第一次正式的在一起吃饭吧?”
“对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喜讯要告诉我?”我似乎喝多了,一时忍不住,笑着问了出来。
苏曼芝没有回答,只是朝梁复笑了笑,把口中的烟圈向他悠悠的吐去。烟雾之中,梁复的脸忽然变得红彤彤的,一直红到了耳根。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不过,不是现在——今天,只是高兴。”苏曼芝似乎也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