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
日出时分,折宋爬起身来,眼眶有些乌青,摸了一把脸,看了看旁边滚下床来的许抱春,“许姑娘,醒醒,醒醒。”
许抱春模模糊糊的睁开眼来,入眼折宋一脸憔悴,一脚将折宋踢开,“哪来的登徒子,在本姑娘房里!”
折宋嘴角抽了抽,默默爬起身来,身上衣物齐整,许抱春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折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折公子,我起床气是不是有点大?”
折宋皱起眉头,陪了陪笑,“没,许姑娘睡觉挺老实的。”
许抱春看向折宋眼里乌青,露出心疼神色,“折公子昨晚是没睡好吗?怎么一脸憔悴,眼眶都青了。”
折宋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昨晚楼下坊市太吵了,睡不着。”
许抱春疑惑地问了一句,“楼下也没坊市啊?”
折宋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雨过后传来泥土的清香,阳光照在街上,零零散散有几个水坑反着光。
其实昨晚折宋并未怎么睡,一股熟悉的气息总是萦绕在金陵城,加上地板冷硬,许抱春睡觉又极其不老实,折宋一夜,并不好眠。
敲了敲余年门,良久才有人打开门,余年房里床上塌出一个大洞,地上斜躺着余年和几个别的房里住客,许抱春好奇开口,“余事精,你晚上干什么了,房里怎么这么多人?”
余年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冲许抱春说道:许包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知道晚上会有人来找你,所以专门跟我换的房间?
折宋看了看晕倒几人,心中大致明了,“是来劫财的,估摸着劫错人了,错抢了余年了。”
许抱春转过一张小脸,满头雾水,“我一个女子,有什么值得他们抢的,因为我,貌美如花?”
余年满脸嫌弃,“许包子,你懂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你身上带着那么多银子,别人不觊觎才怪了。”
折宋瞥了一眼地上几人,“去楼下叫老板娘送去官府吧,让官府处理吧。”
三人走下楼去,余年看向客栈老板,朱禾眼底同样一片乌青,“掌柜的,你昨晚也没睡好吗?你怎么和我们折宋一样,一对黑白眼呐。”
许抱春看了眼余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不对掌柜的,是三个黑白眼才对。”
朱禾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笑脸,兴致缺缺,喊了一下自家女儿,“小媛,去看下房里有没有坏什么。”
年幼小孩“嗳”了一声后,跑上楼去。
见掌柜的不搭理他们三人,余年碰了碰身边折宋,“一会直接过去,还是先去吃个早饭呢?”
折宋想了想每年春闱大约是午时集合,再在夜半寅时开考,于是回道:先去吃早饭吧,离午时还有一会呢。
客栈外这时走进一褐衣小厮,进店后径直走向客栈老板,将一把钥匙交给朱禾,“太子吩咐,将这把钥匙,交给福来客栈老板朱禾。”
朱禾怔怔地看着那把生了锈的钥匙,她知道,这是那个男人铁匠铺的钥匙,“他有说什么别的话吗?就只有一把钥匙吗?”
小厮摇了摇头,“太子并无别的交代。”
直到小厮走后良久,朱禾眼里才慢慢聚焦,旁边女孩轻声喊道,“母亲,母亲!”朱禾回过神来,只是已经泪流满面,女孩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说道:母亲,有间房的床塌了。
余年在一旁连忙说道,“掌柜的给我们便宜点,我们赔。”
朱禾摇了摇头,有些站立不住,“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会。”
余年满头雾水,问了一句,“掌柜的,你的意思是不用赔了?”
朱禾点了点头,头压地很低,声音颤抖,“快走吧,我一会骂人了。”
余年关切地问了句,“没,”后面两个字还未说出,朱禾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吼出声来,“滚!我说滚听不懂吗?!”
折宋三人走出店内,余年啐了一口唾在地上,“有病吧,这人!”
许抱春却若有所思,对着折宋轻轻呢喃,“折公子,掌柜的这么开朗的人,一定是失去了某个很重要的人吧?”
折宋看了看雨后的天,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谢媛在一旁看着趴在桌上泣不成声的母亲,似有所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成叔叔,是不是不会再过来了?”
昭元十四年二月二十日旧太子府前,在那汉子死前,曾有一场围杀。
李扶摇抬起那把照窗月,剑尖直指七人,冷笑一声,“怎么,连我们这四大皆空的枯荣大师,也要来个倒行逆施?来这是为了专程压胜我李扶摇?这么给我脸?”
枯荣和尚脸上露出愧色,手里却扯断那串佛珠,“太子殿下,李居士莫怪老衲,老衲实在不忍再看这金陵,再来一场夺宫之变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