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一边摇头一边命人清扫被破坏王砸碎的那些聘礼。
原本双目沉沉晕在地上的阎罗王此时幽幽转醒,玉晅看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合着您老是装晕呢?!
阎罗王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招呼她,“公主殿下,这外边太乱了,小心有碎碴子,可别扎着脚,您还是别过来了,小神马上过去。”
这句话不出意外又引来君宁一声嗤笑,“爷爷您说得太对了,天界之人都这么弱的话可不得连走路都能扎脚嘛,尊贵的公主殿下,您说呢?”
玉晅一噎,再一次感觉到这大王女对天界有着深深的排斥和敌意。
老阎罗跳起来赏孙女一个爆栗,低斥道:“君宁,公主是君,你是臣。为臣者,当戮死忠其君。怎可对公主殿下如此无礼?”
君宁一听这话险些炸毛,一指玉晅单薄的小身板,又指指自己,像听见个笑话般道:“她?要我去忠于她?老头儿你这玩笑太过分,对着一个早就抛弃我们的天界之人,还有什么好尽忠的?这整个鬼界除了你,还有哪个傻子会把期望放到这群道貌岸然的天神身上,你这是愚忠!面对你的殷殷期盼,人家有同意吗?”
说着,她突然扯着阎罗王往玉晅跟前一站,“来来来,天界公主,给你看看这个蠢老头为了等你们都干过什么事儿。”唰一下掀起了阎罗王的左手衣袖,“这道伤是当初为了给你们报信硬闯香泽城的香泽瘴被瘴毒所伤留下的。”
玉晅望过去,看见阎罗王左手一整条手臂都似一根干枯的树枝,还不如正常人的拇指粗,让人担心一折就会断,而且颜色呈现一种诡异的蓝紫色。
“这道伤的年龄比我还大,也就一万来年,发作起来也没什么,只不过就千万只毒虫一起啃噬经脉而已。”
“还有这一道伤,”唰一下再拎起他一条裤腿,露出布满黑洞洞伤口的小腿,“当年血池城鬼王故意找茬,捉住我父说他是天界的奸细,为了证明,这个老头亲自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事后为了惩罚自己,他亲自去铁树地狱服刑了近三百年,像这种伤口他浑身都是。”
“他不惜杀了自己亲子,不惜留下满身伤,不惜顶着懦弱胆小的名头伏低做小在其他鬼王倾轧中挣扎图存,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呀?”
“是为了等你们啊!可你们天界呢?又做了什么?龟缩在九重天安全一隅不敢出来,无视使者的求助,好不容易来个人还是个连我都打不过的菜鸡,你们值得我们这么多年的苦苦等待吗?!他在你们天界的官职列表中好歹也是冥界之主啊,可现在呢?沦落为区区一城的鬼王,还要总被人欺负,该怪谁啊?”
“你们天界要是努力变强,你们至于被一个上任不足百年的毛头小子欺负成丧家之犬嘛?我们又至于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嘛?”
玉晅脸色微白,这番话每一条每一问都怼得她无法辩白,也无法反驳。
甚至阎罗王做出的牺牲她也是方才才知道。
她张张唇,想说什么,发现自己喉咙干到说不出一个字。
君宁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说什么呢?说道歉的话?这个坚硬的女子又需要吗?一万句道歉的话都抵不过阎罗王一家的牺牲。说承诺的话吗?可她连自己能不能在鬼界生存下去都是个未知数,她又如何轻易做出收复鬼界的承诺?
君宁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所以,这忠心我宁愿喂狗,也不会献给她!”
“啪。”
一声冲击人耳膜的脆响。
君宁的脸猛地偏向了一边。
五个明显的指印烙印一般凸起在左半边脸上。
玉晅震惊地看着颤抖着收回手的阎罗王,就连崔白都丢下手边的活一脸欲言又止地走过来。
君宁似乎呆住了,就这么僵着头呆立了好半晌,而后,她一脸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呆愣愣地道:“爷爷,你……你打我?”眼底最初的震惊退去,一股夹杂着惊痛的怒意涌上眼底,“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我说得又有什么错!他们天界无能无能就是无能!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效忠一个无能之辈!”
说完,她转身冲了出去,黑色身影在成排的瓦砾之间起伏几下不见。
崔白扭头想去追,跑出几步又猛地顿住,转身看看城主。
阎罗王叹息一声,冲他摆摆手,“去吧,看着她点,这孩子脾气太冲,得罪的人也不少,崔白你保护好她的安全。”
崔白领命,身子飙纵,几个起落追了上去。
玉晅看着阎罗王眼底对王女不加掩饰的关切和爱护,想着自己方才的那个猜想,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王女的性子桀骜不驯,也没什么城府,似乎并不适合嫁到香泽城。”
“哦?”阎罗王听见她说话,摸着胡须转身,眼底精光一闪,“可机会难得啊,香泽城求娶,公主不觉得这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吗?”
阎罗王不答反问,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令玉晅心头一跳。
果然,她猜对了。
阎罗王之所以不顾王女的反对一意孤行应下亲事,其实有他的深意。
他是打算让嫁过去的君宁去监视香泽城未来继承人王太子的一举一动罢?甚至找机会拿到对方的一些把柄或者软肋,他这是让君宁去当卧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