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他轻描淡写道,“格杀勿论。”
“谢翎!你不得好死!”那贵妇人在他身后破口大骂道,“你不得好死!”
他本不愿亲手结果谢意之的,再怎么说,这位天子也是他和满常山亲手扶上龙座的,就算没有真心,他也都教了他这么多年了。
身后全是那些宫妃内宦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谢意之的惨叫混在里边,几乎是转瞬便被压盖了过去。
谢时观伸手抚着那哑巴的发,触感还是那样滑、那样软,他再又探向他颈侧,脉搏跳得很稳,仔细端详一端详,只见他脖颈上边还有一道很浅的刀痕,出了一线血,并不多严重。
小臂上有两处刀伤,其中一处略微见骨,血还在往下滴淌。
殿下立即拧起了眉,又扯出贴身的绸巾,先草草替他把那伤处给扎住了。
就在此时,谢时观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
这些人在临死之际,免不了要放一句狠话,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如此云云,可惜多怨毒的诅咒他也听过了,但他夜里却还是几乎不做噩梦,觉也睡得很好,可见恶咒是没有用的。
只是在听见那声隐隐约约的“皇叔”之时,谢时观手上的动作才微微一滞,他慢悠悠地掉转马头,盯向那宫城前的惨烈之象。
地上尸首横七竖八地挤挨着,只这一眼,他压根没找着谢意之在哪儿。
可谢时观还是笑了笑:“喊我做什么呀?”
“你该喊的是太傅啊。”
第九十七章
沈却清醒过来时,乍一眼只看见了床榻上头那满雕的顶罩,略略分离又立即映合上。
一颗脑袋又晕又沉,他努力支起身子,却见身旁几案上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谢时观正兀自坐在那儿品茶,分明听见他起了身,却迟迟也不往榻上看一眼。
沈却意乱心慌地下榻朝他走去,又悄没生息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殿下的肩膀,可还不等他指尖触到他身上衣料,谢时观便冷声打断了他:“别碰我。”
他像是被这低低的一声惊了一跳,随即又缓缓地将手收了回去。
“你多能耐啊沈却,”殿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冷言冷语地,“不知道从哪儿摸着张字条,你就敢单枪匹马地去赴那龙潭虎穴,真嫌自己命长?”
沈却自知理亏,低着头任由他奚落。
拿到字条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一趟恐怕是有去无回,因此便特意将那张字条留下了,折进去一个沈落,殿下未必会费心去管,可若折进去的是他……
他这样做,无疑就是在逼谢时观下场。
他利用了殿下的真心,因此殿下如今不管要气他,还是要恨他,那都是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