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胆子,梅园的花也敢摘,这可是藐视陛下的大罪!”
周嘉南闻声回头,只见是东厂提督太监李泉和东厂掌班孙德福。连忙跪下道:“李公公误会了,奴才只是看这梅花开得好,忍不住驻足欣赏,绝无损坏,望公公明察。”
孙德福在一旁装腔作势的责怪道:“干爹,你瞧他,现在得意的跟什么似的,连干爹都不放在眼里,就这么直呼干爹,一点规矩都没有。”
周嘉南面不改色道:“奴才以为尊重在乎心,并不在乎于称谓,奴才能有今天,都是干爹提点教育的好,干爹对儿子的栽培,儿子一直谨记于心,不敢忘怀。”
李泉低头瞟了他一眼,干笑两声,“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崽子呢,原来是你啊。说话还是这么文绉绉的,难怪讨陛下喜欢。现如今离了东厂,拣高枝飞了,我哪还配有你这么出类拔萃的儿子?我不过在内书堂识得几个字,不至于是睁眼瞎,不像你入宫的时候四书五经都读过,我哪配教导你啊!”
“干爹”周嘉南抬头欲为自己辩驳。
李泉抬手打断了周嘉南没说完的话,“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咱们做奴才的跟外头那些做官的可不一样,书读得好不好可不打紧,打紧的是服侍的陛下好不好。不要以为能跟陛下说上几句话就能一步登天了,陛下今儿高兴能抬举你,明儿发了火就能弄死你,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周嘉南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眼底却是冰凉的底色,“干爹说的是,儿子以后还指望干爹多多提携教诲。”
李泉眯着眼冷声道:“你既还叫我一声干爹,我就不能不管教你,你今日就在这跪着吧,跪到天黑,就当干爹给你提个醒,以后不要再这样得意忘形。这可不是罚你,是赏你,明白吗?”
“是,儿子领赏。”周嘉南恭敬的朝李泉磕了个头。
孙德福看到周嘉南这个样子,不由得露出幸灾乐祸的小人嘴脸。李泉一脸厌恶的看着周嘉南,在这宫里谁不想往上爬,不过真能爬上去的又有几个,他不觉得周嘉南有这个本事。
周嘉南在东厂也有五六年了,他不是看不出他有本事,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周嘉南身上那种若有若无文人风骨,明明说着谄媚逢迎的话,可总感觉他眼底里还是清高倨傲,不屑一顾。如今他越过自己巴结上了刘千山,心中早就有火,今日既遇上了,不好好整治他一下都说不过去。
他看着周嘉南直直跪在雪地里的样子,心里那种厌恶更盛了,便提高了声音道:“眼瞧着风雪大了,陛下还等着我伺候笔墨呢,比不得某些人可以在这赏一天梅花,咱们走吧。”
“是,干爹。”孙德福得意洋洋的看了周嘉南一眼,哈巴狗似的跟上了李泉。听着二人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周嘉南眼神中的寒意越来越盛。他直直的跪在雪地里,双膝只觉得冰冷刺骨,不多时整个下半身如坠冰窖般钻心蚀骨的痛。
他刚入宫那年的除夕也是这样被罚跪,只因他不肯喊上面的太监干爹。他满肚子的孔孟之道让他无法对那个趋炎附势的奴才说出这样毫无尊严的称谓。他始终不肯认错,跪了半日就晕倒在雪地里,是朱翊珩救了他,还偷偷让太医给他开了药。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别人来救了,他变得更强大了,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自然知道李泉对他没来由的恶意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他害怕终有一日自己的权力会凌驾于他之上。不过很可惜,这一天终会到来,周嘉南如是想着。
是夜,成明帝在奉天殿设家宴,除了众皇子和后妃,便只有尚未就藩的朱翊珩。朱翊珩到的时候,虽还未开始,人却已经到了大半,成明帝见他姗姗来迟,便道:“老十六,你又迟到了,这回又是被什么绊住了,若说的没道理,朕一会儿定要罚你!”
朱翊珩笑道:“回皇兄,臣弟方才路过梅园,看见梅花开的正好,想起了梅妻鹤子的林逋,一时间想的出了神,故而来迟了,还请皇兄饶了臣弟这一遭。”
成明帝皱眉道:“林逋不好,虽通晓经史百家,却终生不仕,白白埋没才华,你不要学他。”
皇后在一旁打圆场道:“十六郎心性自由恬淡,想必是触景生情罢了,到也不见得是真想学他。”
朱翊珩道:“皇嫂说的正是,臣弟虽然才疏学浅,比不得林和靖,可臣弟生在皇家,皇兄只要还需要臣弟,臣弟一定竭力相报。只是臣弟实言相告,反倒惹得皇兄不悦,臣弟不敢撒谎欺君,思来想去下次只能不说话了。”
成明帝被他一番话说的不由得笑着指着朱翊珩道:“你呀,倒成了朕的不是了,总有这么些歪理。今日除夕,便饶了你,下次必得罚你点什么,入席吧。”
朱翊珩朝成明帝躬身一拜,退下落座。刚坐下,便看见姜贵妃带着五皇子朱常熙款款而来,姜贵妃冲成明帝盈盈一拜道:“臣妾拜见陛下,祝陛下御体康健,祝我大明国泰民安。”
成明帝摆手道:“起来吧。”说罢看了看姜贵妃有些苍白的面色道:“怎么清减了这样多?脸色也不好,定是宫里的人伺候的不尽心。”
姜贵妃道:“谢陛下关怀,宫里人倒是十分尽心,是臣妾近日胃口不佳,不碍事的。”
成明帝招手让朱常熙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听翰林院的先生们说,你最近读书更用功了,最近读了什么书,说给朕听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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