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文小说

第10章（第2页）

灯光在绿色灯罩下，并不强烈。他将座椅拖到窗畔，推开窗，去吹风。

&ldo;你这样，就算十个医生也就救不了。&rdo;谭庆项将一杯水硬塞到他手里，去关窗。

&ldo;我想要水泥厂、棉纱厂，想要玻璃厂，他们却还想把全世界的鸦片送到中国来，&rdo;傅侗文抬高水杯，喝了两小口润喉，&ldo;全国都在禁烟，租界的合法经营烟馆却越来越多，他们的上帝呢？他们的地狱呢？&rdo;

谭庆项深知傅侗文对鸦片的痛恨，任由他发泄。

忽然一声碎响，玻璃杯的杯壁竟在傅侗文的手上被捏碎了。

&ldo;我就知道你看不开，这股邪火总算发出来了。&rdo;谭庆项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气。他也顾不及那些玻璃碎片，忙取来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凌晨四点。

她在厨房点了一根蜡烛，电灯坏了，新年遇到这种事，不算是什么好兆头。沈奚原本是想来冲泡一点奶粉，助眠，在发现电灯坏了，抹黑找到奶粉罐子的同时，决定找到蜡烛，研究一下怎么将电灯修好。

修到半途，发现，没法子再继续了。术业专攻，还是留给干这个的人吧。

于是，她在蜡烛的火光中，烧了热水，披着衣服还是冷，于是将两只手掌围在水壶旁，烤火。等火烧开了，她翻找出和碗一般大小的早餐杯，倒奶粉。

不觉想到昨晚，包厢里，他和那个人的对话。

&ldo;还够冲第二杯吗？&rdo;疲倦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傅侗文手臂撑在门框上，看她像耗子一般搬空厨房的橱柜。

沈奚被吓得不轻，奶粉应声洒落一地……

傅侗文叹气：&ldo;看来是不够了。&rdo;

&ldo;……我把我的给你？&rdo;沈奚指自己的早餐杯。

&ldo;不用，谁让我晚上带你看了一场极其无聊的电影，这算是报复。&rdo;

&ldo;没有，&rdo;沈奚明知道他在逗趣，还是解释，&ldo;不是报复‐‐&rdo;

沈奚看到他手上的纱布，话音戛然而止，没等来得及问，傅侗文已经摆手：&ldo;不要问我的手，我们说些别的。&rdo;

她莫名焦灼，伤口深不深？怎么来的？回来时还好好的？

话被逼到嗓子口，又不让问。

&ldo;我第一次到伦敦，人受到很大冲击。&rdo;他忽生感慨似的，和她说起了遥远的事情，从他和四爷到伦敦讲起，说到许多见闻。

此时的他，带着手伤，在蜡烛微弱的光下，像是一个普通的、在异国飘荡过多年的留学生。如果他不是傅家的三爷，也许就是归国后，受雇于大学学堂，四尺书桌，藤椅端坐的大学教师。他的书桌右上角，必会摆着水晶墨水瓶，一瓶红，一瓶蓝。

他在讲述过去，她在心中描绘。

在猜想，倘若他去做学问，会是如何形容。

傅侗文似乎有很多副面孔，善恶忠奸，九成九都是沈奚从别人的话里听来的。可这一昼夜，她也亲眼见到了他诸般模样，每一样，都在意料外，又在想象中。

&ldo;我记得，你在信上说，你对心脏外科感兴趣？&rdo;

这只是她上百封信里的某两句话而已。

沈奚点头，又摇头：&ldo;半年前，我已经听老师的建议，选了一位骨科导师。&rdo;

傅侗文讶然：&ldo;这次我去加利福尼亚，为你询问专业方向，我的朋友也是这个建议。&rdo;

好巧。

&ldo;初到英国时，侗汌学医也像你，入魔成瘾，&rdo;傅侗文将早餐杯端起，轻抬了抬杯子，询问她，&ldo;问你讨半杯奶粉喝，口渴得很。&rdo;

&ldo;你都喝好了。&rdo;

&ldo;一人一半，&rdo;傅侗文笑，取出另一只早餐杯，对半分了，递给她，&ldo;在中世纪欧洲，外科地位极低，和理发匠地位差不多。那时国王的亲信掌管全国理发师，和外科协会。这是侗汌给我讲的，&rdo;他喝着杯子里的牛奶，&ldo;他也喜欢外科，可惜他去读书的年月，这个学科的发展不好。为什么你选了骨科？&rdo;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