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一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冷冷道:再乱动就自己洗。
她规矩的坐着,也不敢出声,任由他清洗自己的头发。
小瞎子的确乖巧懂事,连睡相也规矩,平躺在床上,小腹上规规矩矩放着两只手,能保持这个姿势一晚上都可以不动弹,不用担心她像寻常孩童踢被子,让他也能睡个好觉,可她第二天一早照样活蹦乱跳惹的他心烦意乱。
师叔,我可以摸你的脸吗?我都不知道师叔的样子呢!
小瞎子这几日和他相处,还学会了得寸进尺。
不行。他淡淡的拒绝道。
好吧。她低头摆弄手里面的药材,又突然抬起头,师叔一定很好看!村子里面的人都夸师叔模样好,每次去村里买菜的时候,婶子们还常常为此多塞给我好多红薯。
这红薯应该是给我的吧,那红薯呢?
被我吃了。她低下头,小声道,师叔你也不爱吃红薯嘛。
他用书本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话多,光阴都被你荒废了。
她捂着脑袋,毫无底气的回应道:别打我了,越打越笨。
萧月疏又把书本拍在了她的脑袋瓜上。
那天晚上他心绪甚佳,突然就想着带着她去镇子上过一年一度的灯笼节,小瞎子兴奋的牵着他的手左顾右盼,明明什么都瞧不见,却比谁都兴奋,听着耳畔嘈杂的喧闹,她嘴脸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他给她买了一个泥土捏成的人偶,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人偶粗糙的表面,用脸颊蹭了又蹭。
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偶,小孩子们人手一个,他小时候也有过好多个,但玩烂了后就扔在了地上,可她却是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里生怕摔碎了一般。
师傅也会捏人偶,我做噩梦的时候她就常常捏给我玩,现在也不知师傅如何了。
她碎碎念着,满脑子都是师姐的影子,这几日她连吃饭睡觉都会担心师姐有没有出事。
他仔细凝视着她这番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涌出说不清的感觉,似是不悦,却不知缘由。
或许小瞎子渐渐对他卸下心防,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仍是师姐,他虽然是她的师叔,可在她的心里始终未能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
而萧月疏有自己的傲气,更是不愿主动真心相待,能受师姐之托照顾她,已全是成全了同门之间的情谊。
心底浓浓的不悦突然就令他想作弄下这个小瞎子,他不痛快的时候,往往也不会让别人痛快。
他趁着她一心把玩人偶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她的身边,躲到了人群之中。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了他的气息,她伸手抓了个空,惊惧的抱着人偶左右张望,嘴里喃喃的唤道:师叔。。。。。。
她踏出一步想找他,可是又缩了回来,定定的待在原地不动。她应该是很怕的,但也只是抓着人偶,抿着唇,怎样都不肯哭出声。
人来人往的过路人不小心撞在了她的身上,她害怕的低下头,脸上早就没了刚刚欢喜的神情,眼眶红红的,她用力的揉了下,把眼泪憋了回去,依旧哪也不去站在原地等他。
有那么一瞬,他似乎觉得她快要消失在这喧闹的街道上,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心间陡然升起了陌生情绪,这二十五年竟不曾尝过这情绪的滋味。
他默默的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她猛地一惊,然后扑进他的怀里,开始放声大哭:师叔,我好害怕。。。。。。我不该顾着贪玩放开你的手的,我以为我又要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发誓我再也不出来玩了,再也不出来了!
他不由自嘲,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他的错,她总是喜欢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她真有这么惧怕他吗?
"别哭,你怎么像个男孩子一样就知道哭。"他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把她抱起来,慢慢的往回走。
她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脸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根本不理睬他的挖苦,默默的流着眼泪,把他的衣领都打湿了。
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咳嗽了一整夜,烧的满脸通红,萧月疏为了照顾她一个晚上都没睡,眼睛也熬红了。
她愧疚的拉着他手:对不起师叔,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还难受吗?他不由放缓了声音,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抚摸着她仍有些滚烫的额头。
有点,不过好很多了,就是头疼。她病怏怏的裹着被子,我想吃糖人。
等你好了我就给你买。他自知不对,但对着这个小姑娘,却升起从未有过的愧疚,心里堵得慌,他并不想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他想做些什么,或许能不让她这么难受,于是牵起她一只手,放在了脸上,你可以摸摸我。
得到了他的首肯,她好奇的在他脸上摸来摸去,柔软的指腹擦过他的嘴唇,鼻子和眼睛,他在她掌心蹭了蹭,激的她微微笑起来说道:师叔和大家有点不一样,眼眶那里更深一点。
我的父亲是西域人,母亲是中原人。他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