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第一批穿上巧娣衣服的姑娘们成为了她免费的模特,走在路上都有人好奇地跑上来问是哪里买的。不过巧娣并不想把生意做得太大,她每个月只帮人做五六件衣服,再多就不接单了。
这是巧娣的姆妈跟她说的,当年你爷爷和爸爸都是这样,虽然杨家的店没有了,但是口碑不能掉。
对此双凤表示非常赞同,她说她最近学习外国人的经商理念,明白了一味的薄利多销是不可取的。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而且物以稀为贵,大家知道巧娣的衣服难得,才会愿意出高价买。
巧娣衣服的价格确实高,布料加上加工费,一条裙子要一百多块,等于普通职工两个月的工资。不过想到双凤去年花三百块从黄牛手上买的风衣,似乎也就不那么贵了。
到了这一年的劳动节,姊妹裁缝铺的生意逐渐稳定下来。趁着休息的功??x?夫,巧娣拿着一本本杂志来找亚非,想请她出出主意,下个季度要推出什么样的款式好。
巧娣的眼光有些跟不上时尚,双凤的思维又太超前了些。亚非倒是正正好好,她从小用惯好东西,家里不缺钱,品味也好,又有文人气,已经被巧娣当做了自己的军师。
“巧娣,不好意思,我现在没心情看这个……”
刚下了夜班的亚非脸色苍白。
“你都已经做了两个夜班了,怎么那么拼呀。”
巧娣连忙倒了一杯热水,又在里面扔了两颗奶糖用勺子化开。巧娣听人说七颗大白兔奶糖就等于一杯牛奶,可以补身体。
“我有事情,想找人调班调不开,就只好多做两个晚班来换了。”
亚非喝了糖水,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亚非,这段时间我忙,双凤也忙,都没有好好关心过你。你告诉我,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巧娣,你一会儿跟我回家一趟吧。”
亚非舔了舔嘴唇。
“回娘家?”
“不,去一趟我的婚房。”
亚非最让巧娣和其他小姊妹羡慕的一点就是吴家早早地为儿子买好了婚房,是位于威海路上的一间老式公寓。先不提那间公寓有抽水马桶和煤气灶等先进设备,就光不用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这一点已经够羡煞旁人了。
要知道他们车间好几位老大姐结婚到现在十多年,孩子都要上小学了,还要和公公婆婆挤在一间小屋子里。运气不好的,家里还住着没出嫁的小姑子。运气再不好一点,小叔叔要再讨个新娘子进来,那真是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夜里起来上厕所都能踩到好几个人。
巧娣没怎么去过亚非的婚房,头一次去是亚非结婚那天,最后一次去就是她生完宝宝做月子的时候。
市中心的公寓远比巧娣所住的弄堂要来的安静,低跟皮鞋的鞋底落在地砖上,能听到清晰的“笃笃笃”的声响。从大门口走到电梯厅,没有听到任何孩子的哭闹声,也没有听到婆媳吵架,夫妻打骂的声响。这在习惯了嘈杂居民区的巧娣看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安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肃穆”。
巧娣没有读过张爱玲的小说,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女人走在冰冷的,铺满了南洋花砖的走廊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她每次来这栋有着将近百年历史的公寓楼,只要走进大门就觉得一股冷气袭来,外头的阳光无法穿透厚厚的墙壁,它们和声音一样消失在了绿色的墙纸和褐色的护墙板里,大概是被吸进去了。
“不坐电梯么?”
巧娣一路跟着亚非从电梯厅转到楼梯间,虽然亚非家住在五楼并不是很高,但明知道有电梯为什么要走楼梯呢?
亚非朝身后的电梯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巧娣心里觉得奇怪,倒也没说什么,跟着她往上走。
来到亚非家门口,亚非转过身,让她不要说话。
“哒”的一声,亚非轻轻地打开门锁,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巧娣很快就明白她为什么偷偷摸摸了。
从门口望进去,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散落一地,从客厅一路蔓延到了卧室门口。半开半闭的卧室门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是女人难耐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声。
巧娣慌极了,伸手去拉亚非的胳膊。后者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卧室门口,“砰”地一声将门推开。
床上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白花花的肉体冲击着巧娣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初中学农的时候去乡下喂猪时见到的发情公猪和母猪交配时候的场景。转而她又想到,自己和庆生“那个”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一贯保守,关于性方面的知识只是在婚前的一晚听母亲说过。和庆生谈恋爱的时候,最多只是揉揉抱抱亲亲,每次庆生想要更进一步,她就说我姆妈说的不可以,贞洁是女孩子最重要的嫁妆,难道你不想要我这个嫁妆么?沈庆生说我可以提前把嫁妆收下。可不管沈庆生如何甜言蜜语,巧娣都守住底线不放。
后来她的这个嫁妆终于给了庆生,但新婚之夜也过得实在乏善可陈。除了疼痛巧娣没有感受到任何愉悦。第二天早上她忍着不适去公厕那边排队倒痰盂和马桶的时候,邻居苏州好婆和三号里张师母还一脸揶揄地特意跑来说巧娣你真是个好姑娘,裤腰带勒的紧。不像这些年嫁过来的几个新媳妇,早就不是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