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豫青道:“皇上久病未愈,御医束手无策。看来,朝局有变。”
狄敬鸿道:“会不会是?”
甄子彧道:“敬鸿兄,我们判官只管探案,不要武断臆测朝局。”甄子彧通读史书,对当朝变局了若指掌,按照时间推算,德宗命不久矣,太子即将登基,也就是唐顺宗,权臣有革新之志,神策军开始寻找新的替代人选,公元805年,是大唐历史上极为动荡的一年。
狄敬鸿道:“哦我就随口一说。”
甄子彧道:“明日我与敬鸿兄去会一会那位少监,豫青兄在长安不便露面,你可以和博恩兄去私下查探一下毒药的来源,此外,博恩兄能否想办法绘制一张魏洛的画像?”
张博恩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翌日。
甄子彧与狄敬鸿至司天台。狄敬鸿将手中大理寺的文书递给少监看了,少监低头伏案疾书不,半晌不抬头也不让座,狄敬鸿瞟了一眼甄子彧,甄子彧给他使了个颜色,他索性将那文书直接硬塞到了少监的眼皮子底下。
少监无奈,停笔,抬头,带笑,“两位探案判官想找线索,可以直接去问大理寺,在下知道的全部已经记录在册,不知道的两位纵使再问在下也帮不上忙。”少监说罢,起身、抬手,狄敬鸿猛地将甄子彧拽到自己身后,护了个周全,少监一愣,将手中笔搁置在烟台上,看着狄敬鸿,似是有些不明所以。
甄子彧在狄敬鸿身后,按了按他的手腕,似是在说,“无事,莫怕”。
少监笑道:“两位判官多虑了,难不成我还能大白天的在司天台算计你们不成?”这就是观澜学院的探案么,看上去远没有传说的那般神乎其神。狄敬鸿张牙舞爪,肯定没有城府,这种人很好对付,那个甄子彧冷脸玉面,心思难以揣摩,但却要人护着,说明他身上功夫不行。
狄敬鸿半点不隐藏自己的情绪,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要查的凶手十分歹毒,也绝对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徒。”
窗外风过,树叶飒响,少监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惊慌。片刻后,他对狄敬鸿道:“在下胆小,莫要玩笑。两位有话请问,不问请回,不是不留两位,只是司天台近日怪事太多,两位如此大张旗鼓地奉命调查,若是留你们待的时间久了,怕是又要招来无端揣测。”
狄敬鸿道:“若无其事,你心虚什么?我们查问一番,不正好还你个光明磊落?”手中大理寺文书风吹落地,飘到少监脚下,少监辅一抬脚,狄敬鸿“呀”一声,“当心些,别污了我们的文书。”
少监明明迟疑了片刻,却又像是没有收住脚,踩到纸上,留下半幅脚印。文人意气,狭隘妒忌,全都在这一张纸页上了。少监佯装无意,狄敬鸿拧眉,不悦道:“少监以后可要当心些,别踩到了掉脑袋的东西?”说罢将文书收了,放入自己怀中。
少监丝毫没有介意,提声道:“对不住了两位。”话语中多了几分底气,透着一丝得意。“我有公务在身,还是那句话,两位若是想问什么抓紧时间快问,时间长了恕在下不能奉陪。”
狄敬鸿又拿出来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字,都是要问少监的问题,这是来之前子彧亲手写的,他故意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也不嫌烦,一条一条逐字逐句念给少监听。甄子彧说他自己讲方言,在外还是少说话为妙,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最主要的是,甄子彧真是怕魏洛也讲北平话,少监若是听出自己与魏洛同一口音,怕是要起疑,虽然未必就是真的,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狄敬鸿拿着条子问问题,看上去极其非常很是不流畅,完全没有一个观澜判官的气场,他念一条问题,少监不耐烦地敷衍一条,甄子彧拿纸笔记录一条,不多时狄敬鸿念完了,少监也敷衍完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应对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狄敬鸿暗自松了一口气。甄子彧让他尽量表现的敷衍一些,以降低对方的注意力,狄敬鸿为难啊,我本来就是一个严于律己的探案判官,如何扮演得敷衍?
少监瞧了瞧一句话没有说的甄子彧,道:“这位探案判官不曾问话,难道是位刚入院的青铜判官?现如今,观澜学院都如此糊弄大理寺吗?冯安然的钱是不是就要挣到头了?”
狄敬鸿又将甄子彧护在了身后,挺起胸膛道:“观澜的事不用你管,就算是青铜判官照样能够将凶手捉拿归案,双溪镇这种小案子,观澜已经破了千千万,从,未,失,手。”
少监哼了一声,道:“是么?那在下拭目以待了。”
狄敬鸿道:“少监,打扰了。”说罢拿过来甄子彧的记录,端端正正铺到了案桌上,请您按个手印。
少监面露愠怒之色,狄敬鸿若无其事,道:“多有得罪,查案必备流程,见谅,见谅。”少监无奈,只好照办。两人盯着他按了手印,才算手工。
返回路上,狄敬鸿摸了摸怀中文书,愤愤道:“敢踩老子的文书,有朝一日落在老子手里,有他好看。子彧,你为何偏偏要我提醒他莫踩了文书?难道让他踩一脚不是为了取脚印么,你若不让我提醒他咱们能取完整脚印,现在却只取了半幅脚印。”
甄子彧道:“凶手心思细腻,行事极为谨慎,若凶手是少监,我们不提醒他,事后等他自己起了疑心,怕是要找我们麻烦。这半幅脚印是他故意踩上去的,相对安全一些,况且,半幅脚印就足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