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干一碗酒道:“我在十三岁的时候,在江边抓鱼,有三个人偷我的鱼,我现后骂他们是贼,没料有一人狠命一掌把我打进江里。我不服气,从江里爬出来与他厮打,那人凶得紧,一巴掌便打落我两颗大牙。”说着便张开口,用手拨开嘴角,让胡玉查看是否真实,见胡玉看后点头,又接着说道:“我的牙齿被打落后,就用头向那人撞去,另两个恶人突然拽住我,拿条活鱼往我口里塞,我趁势一口,把一个恶人的手咬出血来,那人疼得大叫,两手一用力,把我的臂骨给扭断,又抽出刀,欲要杀我,我猛地挣开跳进江中。我水性很好,见那三个恶人骂咧咧地走后,我才爬上岸。回到家里。我娘知道后也没责备我,把臂骨接上,从此她便开始教我踢腿打拳,又教我运气。她说运气护身后,别人打着自己也不会疼。所以我天天在家没事时就加以练习。我娘又说若自己的性命受危险时,方可运气用拳去打人家,和常人要是打架,绝不允我运气用拳,说能打死人,犯杀头罪。我不相信,便用木棒、石头相试,果真迎之即烂。我和兰兴、吕三几个小子打架时没敢运气出拳。我娘最忌我在外打架伤人,她老人家说江湖上会打架的人多得很,谁的武功出了名,麻烦事就多,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真不知江湖上还这么邪乎。”
胡玉听他喋喋不休地闲谈庸趣,有些话也不无道理。便道:“皮兄,有句话说:人忌出名,猪怕肥胖。人若有了名气,烦事就会接踵而至;猪若肥了,就会遭到屠夫的宰杀,令堂所言的便是这个浅出深入的大道理。”
皮不愚道:“既然人忌出名,为何有许多人都爱争名逐利,越是出名越是高兴,兰兴家是在铜陵一带很有名的,人家的烦麻事也不多;猪既然怕肥胖受杀,为何还爱吃爱睡,去长胖身子?”
胡玉笑道:“皮兄所言亦有道理,确是每个人都爱争功逐利。兰兴府宅名响四乡,但他家仍怕有麻烦事寻来,不然为何欲请你替他家守宅护院?猪也怕被屠者宰杀,吃胖后也是死,不吃东西也会饿死,宁可吃胖也不愿而饿死,这是无法扭转的惨局,猪亦是身不由己。”
皮无愚黯然道:“如此说来,做人和做猪均没大意思,我幸好是个人,不是个猪。”说罢,又连饮两碗酒。
二人一个唠唠叨叨大谈平乐之事,一个时而顿,端杯小饮。不觉间,皮不愚已喝了两酝酒。皮不愚突拍脑门,好象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听他道:“我俩光喝酒了,我还没有问你名姓呢。你一人偷跑出来不告诉父母,这是很不对的。”
胡玉心想他总觉自己是在家怄气,才离家出走的,打探肖师兄半途被杀和行刺岳西县令诸事,当然不会提及。便道:“小弟名叫胡玉,姑苏人氏,去桐城亲戚家,现在欲返苏州,所以才在这儿有幸得遇皮兄。”
皮不愚又一拍脑门,笑道:“不愚,不愚,实乃愚极,你这一口外乡音,甚是浓重,虽然我没听过苏州口音,但你这外乡口音还可听得出,我竟觉得你是附近人,岂不可笑,岂不愚极?”
二人正自谈笑,忽从右侧趋过两人。那两人走到胡玉近前,面色凶恶,狠巴巴说道:“没料到阁下杀人后而走,却巧在这儿现了身。”
胡玉忽听此言,惊地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两人,头缠巾布,手按剑柄,满眼怨恨地盯着自己。胡玉暗叫不好,心想:“这二人必是岳西县衙内乔扮的捕快,我怎没瞧出来?天意他们在酒店中守株待兔,这两人除外,不知还来有多少人?自己被抓倒没什么,若连累皮不愚也吃这莫明的官司,那可太对不起人家了。”
当下强作镇定,站起身道:“二位辛苦,既然来了,便坐下一起喝杯酒如何?”
这两人看似恨极,手按兵刃时也不禁颤,看胡玉神情安之若泰,浑不把这事瞧在身上,自忖这人年龄虽小,却不可小觑,武功定然也差不了那位多少。这二人虽然恨极,却也不敢冒然出手,凝神盯视,唯恐敌人倏其难。胡玉起身答言后,也自是小心警视,也恐对方突施杀手。
皮不愚见胡玉起身招呼别人,只想是他的朋友,忙地站起身,拱手道:“大家既然是朋友,那就坐下喝酒,这位胡兄弟,我俩也是刚刚结识不久的,朋友不分新旧,人若是多,便都请来一起喝酒,岂不热闹痛快。”
这二人原觉皮不愚和胡玉是一伙的,虽然是一伙,又听和胡玉是刚结识,看来没有多厚的交情,待会若是厮杀起来,最好不再多惹事端。又见这人一身渔者打扮,虽肌体健壮,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武功,如不识厉害,一并杀了或说几句大话把此人吓走便了。
两人对皮不愚微微一笑道:“多谢这位朋友,我们来有三十多人,在这桌上是坐不开的,我们有些事情要找这位朋友了断,因为这位朋友前几日参与杀了我们的人,现在官府正在辑拿,人命关天,这是犯了死罪的。待会刀剑不生眼睛,若杀个肢体横飞,血脑涂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后再难捕鱼喝酒了,望这位朋友识相些,这等祸事不可无故招惹头上,那可是灭顶之灾,半分无有嬉闹的。”
“这位老兄趁早避开,别沾上这等危险要命的事体来。”另一人也威吓说。
不料皮不愚哈哈大笑道:“两位朋友话中恐吓之味却大于善意,我可不愿沾上灭顶之祸。你们有什么事就和我这位胡兄弟谈是了,我不会来打搅你们。不过二位说完后请离开,我和胡兄弟还要喝它十酝酒。我娘不允我喝酒,今日她不晓得,应多饮一番才对,二位过会也不可再来打扰我俩的酒兴。”
这两人原想吓走皮不愚,不期皮不愚毫不理睬,竟反加讽衅,想这人看似渔者,也许是乔装的。当下不去理睬皮不愚,怨恨地冲着胡玉道:“虽然我们做错了一点小事,也不算个什么,阁下的朋友却大施毒手,伤我许多弟兄,误了许多大事,虽然当时没见到你,但你俩既是一伙的,朋友出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本想去阁下贵府造访,却不想在这遇上了。今日之事,你先暂替你那位仁兄担上,这叫做‘为友两胁可插刀’。”说完,二人连声冷笑。
胡玉听这二人所说的不是刺杀岳西县令之事,才大放下心来,可听说自己有位朋友杀伤他们的弟兄。甚感懵然,讶道:“二位既说我没去杀人,为何知道那人是我的朋友,又为何知道在下姓名?”
其中一人道:“你刚才已经把姓名报了一遍,你刚才不说,我怎会知道你便是那厮的朋友,你以为交了朋友便是幸事,还刻划于客栈的墙壁上,没料却惹了祸事,那厮闯了祸后把名万也报了。”
胡玉听这人一说,登将憬然。杀这人同伙的必是义兄厉之华无疑。暗想既是厉大哥所杀之人,绝非良者。道:“我那位仁兄泾渭分明得很,从不误刃良善之辈。想必二位的弟兄做了不齿于人的行当来,那是咎由自取,半分怪怨不得他人。”
这两人乃是山西黑旗帮程若标手下的弟子,名叫万长奇和吴长云。程若标带领众位弟子来黄山参加英雄大会,在八挂刀孙须同那听说严龙没死,欲去吐蕃习武,便想顺便截杀严龙,另再打探马长龙等几名弟子失踪之事。经过舒城时,遇着厉之华从岳西和胡玉分手回来,程若标有名弟子的马匹生病,见厉之华的坐骑神骏,便拦截换马,见人家不肯,又神态傲慢,几人便想杀之。均想此人不过是个少年书生,好的欺负,可没料到剑没出鞘,便被人家一掌毙却。
程若标这次来黄山,带有三十多名弟子,余下几人见他杀了同门师兄弟,便围杀上来。厉之华恼恨这伙人,也不问是何门何派,便大施神威,连杀程若标的七名弟子,程若标见这少年武功高强,也挺剑厮杀。没过片刻工夫,便把程若标等人杀得大败。程若标左耳被削,门下又有十来名弟子受了重伤。
厉之华见对方死伤多人,便收剑不杀,临走说了姓名,让程若标今后去寻仇。程若标见对方武功高强,没斩尽杀绝已是幸事,哪敢再去追杀?自己左耳被削,再也无颜前往黄山,便派两位弟子前往,自己则和其他人原地疗伤,等待那两名弟子。
这两弟子路经岳西留宿,正巧也住在胡玉和厉之华原住的房间,自然看到了墙上所刻。这两人黄山归来,见到程若标,便详陈此事。程若标虽知厉之华姓名,但不知他究竟居于何处,此人来历一概不知,所以等伤势大好,便渡江北去,欲寻胡玉,想从胡玉口中打听出厉之华的来历。没料他的四名弟子出来喝酒,正巧和胡玉皮不愚二人相遇。这四人听得胡玉介绍自己的名姓,和在岳西客栈墙上所刻的无误,便走过两人欲想擒之,好在师父面前立件大功。
万长奇和吴长云见胡玉出口反讥,又神情傲慢,登时气愤,呛啷一声,掣出长剑,齐向胡玉肩头刺去。二人唯觉胡玉武功也高,一路疾刺,不容对方腾出手来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