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里,只有裴震宇,并未因卞福的平安回来而松一口气,相反,他反而更加心事重重。
他发现,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团迷雾之中。从进刑侦队以来,发生的所有案件,背后都有未解的疑问,不仅如此,它们之间,似乎还存在着某些若有若无的联系。
王昊为何死都不肯说出三百万的来源?李承祖为什么反复强调警察不可信?是谁逼得尤二不得不现身?是谁误导图里奥藏身于‘色’?那位特种兵是如何知道李承祖等三人就是当年导致父亲去世的罪魁祸首?韩子崤为什么画蛇添足地抓沈亦廷当人质?他是真的想炸死沈亦廷么?卞福又真的是收到师傅的牵连才被劫持的么?
揉揉涨疼的太阳穴,难以避免地,再次将思绪定格在了沈亦廷身上。
醒来后,他数次拷问过自己的内心,舍命救杀父仇人的儿子,后悔?不后悔?值得?不值得?
他从来就不是个白莲花滥好人,事实上,童年的经历,还让他骨子里带着些无情与疏离。
可那一刻,面对沈亦廷有危险的那一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亦廷,活着!他很确定,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在想什么?”沈亦廷的问话,打断了裴震宇的思绪,他有些不放心地追问,“还是?又出什么事了?”
裴震宇习惯性地掩饰情绪,调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保证,各项机能都棒棒的,要不要,趁现在没人,給你演示一下?”
然而,沈亦廷却无视他耍流氓,看着他,淡淡道,“震宇,我哥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年,我为什么会辍学?
裴震宇收起笑容,拉过沈亦廷的手,“你哥没说,如果,你不想说,我也绝不会问。”
沈亦廷任由与手被握住,“小时候,因为相貌的缘故,我特别的孤僻,总是独来独往。周围小伙伴,也认为我太冷傲,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时,只有一个人,不管不顾的,成天围在我的身边。十一岁的年纪啊,就算再内向,心中也还是渴望友情的。至少,后来,我把他当成了唯一的好朋友,我对他非常的,信任。然而,他靠近我,却是有目的的,等我知道时,已经被他骗到他们村子,关在了地窖里。”
前面的话,让裴震宇敏感的察觉到,沈亦廷似乎意有所指,但最后一句,却让他的心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着沈亦廷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沈亦廷这么多年来,真正的心结。
沈亦廷顿了顿,有些艰难的继续开口,“当时,我家里,正好出了一些事情,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我妈妈带着所有的现金和珠宝首饰,一个人,去付赎金。然而,那些人,改变了主意。”
泪水顺着眼角滑下,他冷笑着,“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好看,可你知道么?我的相貌,不及我妈妈八分。后来,我妈妈,她,死的极惨。而我在地窖里,足足被关了一个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逃了出来。”
虽然沈亦廷一语略过,但裴震宇知道,这其中定然还有很多波折坎坷,世间丑态。他不敢去想,十一岁的沈亦廷,在那一个月,都经历过什么。
他的心颤抖起来,“那些人,抓到了么?”
沈亦廷的桃花眼,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他冷笑道,“法不责众!我母亲惨死时,现场至少有八人,可最终,却只有一人被判死刑。你知道么?那人被判死刑后,还有无数所谓正义人士,觉得那些人情有可原,因为,谁让我母亲是一位勾结黑帮的警察的老婆。更有人说,我母亲肯定也帮着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嗬嗬嗬,”一滴滴泪水伴着凄凉的笑声,重重砸在裴震宇的心头,笑声过后,沈亦廷,咬牙切齿,“那些人,受到黑帮欺负时,像个王八似的,连作证都不敢,可面对我妈妈那样弱女子,却残忍的如同恶鬼。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让任何人靠近,我恨世间之人,我也无法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时,我离万丈深渊仅仅一步之遥。是谢队,还有小七叔,把我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是他们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告诉我,我所经历的,并非整个世界,千万不要让个别人的龌龊,蒙蔽住自己的眼睛。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渐渐懂得,退后一步看世间百态。”
裴震宇松开沈亦廷的手,低头沉声道,“你,真正想跟我说的,是关于父辈之间的事吧?”
沈亦廷毫不避讳,“对,震宇,我觉得,我们需要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一时之间,裴震宇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他曾想象过,当有一天,自己和沈亦廷必须共同面对残酷的过去时,会是怎样的情景,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有些懵。
“震宇,当年的事情,也许你,我,自以为了解的,都不是事实。因为,毕竟,那些都不是我们的亲身经历。我不会告诉你,我所认为的真相,我更不会阻止你,去调查和了解真相。但我希望,在你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不要意气用事,不要用仇恨蒙蔽住自己的眼睛。”
裴震宇抬起头来,盯着沈亦廷的眼睛,“你在暗示我,当年的事情,并不真像档案中所写的那样?”
沈亦廷一皱眉,“档案?什么档案?我只知道,十年前的事情,直到今天,还没有盖棺定论。所以,不仅你想知道真相,我,还有我哥,这些年,都在探查当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