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贤作为大理寺少卿,又是凤笙所言‘掌审谳平反刑狱’的大理寺官员,此番该是他说话。他定了定心神,道:“你说。”
“下官一告当今太子贪赃枉法,勾结朝廷命官为其敛财,卖官鬻爵,谋害人命;二告户部尚书宋宪受其指使,甘为其牛马,为了遮掩事实,不惜构陷朝廷命官;三告盐运司同知魏统新,伙同宋宪及江苏巡抚陈克吉等人,栽赃陷害前盐运使周广瑞,并迫害其身边熟知内情之人。此乃诉状,及魏统新认罪口供,及下官查证历年来盐运司账务的部分证据。”
凤笙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袋,这些证据她一直贴身而藏,因吃定了她只能束手就擒,也是想走和谐路线,所以一路上童百户对她以礼相待,来到大理寺后,也无人对她动粗甚至收身。
她之前所布的局,甚至对魏统新用酷刑,自曝其短,俱都是为了这一切,也是为了此时此刻。
大抵是等待已久,到了此时,凤笙反而十分平静。与之相反,堂中传来数声杂响,有吃惊踢掉臀下凳子的,有失手摔了茶盏的,还有惊诧的倒抽气。
赵安贤现在已经没办法保持镇定了,直到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方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官知道。”
“这是诉状和证据?”赵安贤又问。
“正是。这只是部分,还有一部分被下官藏在他处,如果大理寺需要佐证,下官可告知所藏之地。”
“那你可知大周朝翻案的必要流程?如今周广瑞已死,若是本官没弄错,你姓方,并不是周家人。大周朝律法有制,诉冤翻案必须其本人,抑或是其直系亲属作为苦主。而你——”
“下官正是苦主。”
“你是苦主?”赵安贤道,口气中有几分不信,也有几分如释重负,似乎因凤笙不是苦主,而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不怪他会这样,当年此案不了了之,周家人乃至周家的亲友们从未出面过,更无人在朝中替周广瑞说话,既然当年都没有,事隔数年,自然更是没有了。即使有,只要此时此刻现场无法受理案件,他就可以脱身而出,事后等踏出这道门,他立即告病在家,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方凤甫的面前。
因为就赵安贤发现,这方凤甫就是个疯子!他竟然告太子?!
“你即不姓周,又何来是苦主?好了,方大人……”
“我姓方,乃前盐运使周广瑞师爷方彦的直系子孙。我爹心知此事危险,将我送走时,曾留下一封信,信中说他会和周大人一同上书揭露两淮盐运弊政,及盐运司被侵吞的预提盐引息银之事。却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夜之间,世间黑白被颠倒,竟成了他们涉嫌侵吞预提盐引息银。
“我爹因受牵连,当晚就和周大人一起被抓,却在当晚惨死在大牢。事后家人前去收尸,尸首不堪入目,竟是受了酷刑拷打,显然是对方意图策反我爹反口,却被我爹拒绝,才惨遭此祸。我身为人子,无法尽孝膝下,又目睹亲爹惨死无能为力,幸亏皇天不负有心人,竟让我查出其中背后真凶,还请各位大人为我翻案!”
说着,凤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那封牛皮纸袋举于头顶。
第74章
这无疑是个烫手山芋,谁敢去接?
可不接又能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成什么了?
此时坐在上首处的赵安贤等三人,快恨死方凤笙了,怎么就不提前打声招呼,如果早知会发生这种事,他们一定全部告病在家。可转念再一想,此人弄出这么多事,不就是挑中了这种场合,不然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赶上这时候。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张。
方凤笙还跪在下处,显然是事情僵在此处。
这时,下首处几位观审的官员中,其中有一位说话了。
“赵大人,贺大人,冯大人,这方凤甫所言有理有据,又身为苦主,他自称证据齐全,本官看倒不像作假。怎么三位大人竟愣在当场,是有什么难处?”
“这……”
又一名官员说话了,“没想到堂堂的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也有不敢受理的案子。”
“谁说我们不受理,我们只是一时有些分神!还不把东西拿上来。”赵安贤指使书办去接那牛皮纸袋,都想着方凤甫怕是没这么容易交出来,没想到他倒是十分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