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神通时时打量对面街那幢房子,但动作非常小心,因为如果何同真住在此宅,这个人乃是这一方面的高手,不小心露出破绽就会使他警觉。
老实说何同警觉而跑掉不要紧,最怕的是连马玉仪母子也失去踪影(沈神通可不敢向更坏方面去想,例如被杀害等等)。
所以他只卖了个把时辰,就收拾好推车回家。
他们就住在曹家,由于地方够大,所以他们虽然暂时还不与曹朔见面,却可以从另一道侧门自由出人,不必惊动曹朔。
其实沈神通并不一定要住在曹家,却因为曹家地方虽然不算十分大,但也有五进深,所以别说藏匿几个人,就算杀猪外面也听不见。
他们自然不必杀猪,可是由于张牙郎、林二虎一时还释放不得,而且说不定还要审讯一番,这一来住旅店就不方便了。
彭璧不久也回来了,沈神通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彭璧看见淡妆素服的曹月娥时怔了一下。
曹月娥样子相当漂亮,却可惜面色清白,眼眶微陷而且发黑,有时会扶着门框墙壁定定神才继续走动。显然身子十分虚弱,也不必问便知是张牙郎给糟塌成这样子的。
他们坐在只剩下四把旧椅子的小厅,彭璧喝一口曹月娥亲手斟来的热茶,微微现出舒服的神情。
也许他将来有机会天天享受这个女人的服侍。
他们日子也许过得很快乐,但亦说不定不快乐,将来的事谁能知道呢?
彭璧的调查工作其实很简单,他第一步查明附近有几间南货店,其次查出哪一家南货店有广州的片糖出售。
片糖只不过是红糖,天下各处皆有红糖,但却只有南方广州一带是片状的。
何同向来爱吃甜食,又只用片糖,从前在杭州也只找到一家有片糖出售,这种小小嗜好却正是最佳线索,所以彭璧很容易就查出结果。
“老总,正是刚搬来姓许那一家,十几天当中已买过三次片糖。”
这个旁证的力量简直可以等于亲眼看见何同了,可见得张牙郎的情报很准确。
但沈神通却起身行去,一面说道:“我还要问问他们。”
处理何同之事绝对不能躁急,沈神通向来极有耐性,现在时间不对,所以他并不急于立即行动。
但张牙郎、林二虎这两个地痞恶棍却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他非尽快找出来不可。
张、林二人像两枚粽子一样四肢紧紧捆住,嘴巴都塞着布团,故此他们不但不能动,不能逃走,连喊救命也不行。
沈神通推开那道房门,却不进去只站在门口观察和沉思。
张牙郎大概除了讨饶之外,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所以他虽然翻眨眼睛瞧着沈神通,却并不像很想讲话的样子。
林二虎平时动拳头比动嘴巴多,故此连咿唔声音都没有,就算有话他也应该会让张牙郎说。
不过他们眼中惊恐和痛苦的神色却绝对不是假装,惊恐是由于不知道沈神通下一步会怎么样的呢?是不是杀死他们?至于痛苦便是肩骨碎裂,还有鼻骨,那是彭璧杰作,张牙郎则还得加上大部份牙齿给打掉。
沈神通终于看出张牙郎想说话的表现,便很大方仁慈地掏出他口中布团。
“我希望你还能讲话,但我却肯定你将来绝对不能像从前那样花言巧语哄骗女人。”
张牙郎起初声音模糊,后来才好一点儿:“小人知错了,小人以后绝对不敢。”
沈神通冷冷的笑:“不是你不敢,是不能。你现在懂得我的意思了吧?”
张牙郎大惊:“您老开恩,小人们真的不敢了。”
他大概看见沈神通笑容很冷酷,又为之大惊:“杀人是要偿命的,唉,万望您老人家能开恩饶恕……”
沈神通道:“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说,我就把布团塞回你嘴巴。”
张牙郎忙道:“有,有,小人有话说……”他一定有某些秘密,如果是平时他当然绝不考虑说给人听,但现在眼看性命不保。沈神通外表很斯文,然而好像杀死个把人根本不算回事,如果性命不保,任何秘密都没有意义没有价值了。
“您老是公门的大老爷,所以有些奇怪的人以及有些消息你一定会有兴趣。”
沈神通摇摇头:“时机不对,从前我很感兴趣,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们运气不好,我很抱歉。”
这句抱歉谁也不会当真认为他歉疚,但张牙郎居然认真得很,道:“算了,谁教我们运气不对,我们只好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