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问,“安亲王与吕继伟两人暗中行事多年,连皇上都不觉他们的勾当,为何临近水到渠成,反倒反目成仇?”
林勋一笑,神秘兮兮的挑眉,“越是事关临近,他们越会彼此猜忌,只怕被对方算计跑了前头去。”林勋压低声音道,“此时略施小计,足以瓦解他们的垒堡。”
“是你从中作梗,破坏了他们的信任?”贵妃满面讶异,她瞪着林勋,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然呢?等你还是等哪一个旁人出手?”林勋对贵妃的异样不屑一顾,“关键时刻无为,日后想翻身难于上青天。”
“离间计使到好处的确令人拍掌鼓舞,相公就不怕万一被识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招委实不亚于火中取栗。”
“想不到清风还蛮顾念吾的,吾甚是欣慰。”林勋又恢复了嬉笑神情,“小王万事准备妥当,再说他们本来就有意先下手为强,人性的狡诈使得他们不会往别处寻思,只能让他们一头钻进牛角尖。”
“相公确定吕继伟会联手咱们倒戈相向?”贵妃面容显犹豫,若能成功当然是上策,但归于吕继伟的善变,她不能不防,一旦败露,那自己的心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他与安亲王狗咬狗,你说他还有谁可投靠?咱们怎么说也有一对儿女,他吕继伟咱们能看不到这一点?”林勋胸有成竹笑道,“尽管请好吧,吕继伟此时如同手心里的鱼儿,他怎扑棱也回不到大江大河里了。小王早已把他的退路给堵的严严实实,丝毫不透。”
“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盖过头,他与安亲王讲和也不是无可能。”贵妃硬着簌簌麻的头皮将林勋有些话绕了过去,只捡了重要的说来。有什么办法呢,他口无遮拦,却不能迫了她有样学样。
“安亲王飞扬跋扈,吕继伟好面子胜过命根,你说他们谁会先低了头?更不消说还有小王布下的天罗地网,稍有风吹草动,吾就给他们来个疑心生暗鬼,让他们不得独善其身。”
贵妃唇畔挂有笑意,只那笑意尤为寡浅无奈,“相公心计过人,不止是清风想不到,就连吕继伟安亲王他们也不会想到是相公背后捣鬼。”贵妃想说的是小人难防,只是她清楚说了出口的下场必然不会是好,故而言语比较婉转。
“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虽然清风看不过小王的作法,只是,面对恶人当道,你若用君子之道还击,只怕到头来是身陷囫囵,不得善终。于战争决斗中,讲究的不是多变飘忽的人性,而是能起死回生的战法。”
清风不再敢吭声,只讪讪而笑,即使她一再掩盖话里的轻藐,还是被古灵精怪的林勋觉,她还有何话可说?她不能否认,林勋看似卑鄙的言论的确堪称精妙绝伦,令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轿外有侍从禀报道是宰相府已到,林勋轻嗯了声,轿外再无他声,贵妃又一次深深觉察到,林勋绝不是面上的无所事事,碌碌无为,他擅于布局,甚至不用一言半语,他的部署对他的心思也是了然于心。他原是一位雄才谋略之人,只是,他为何要将她扯了进来?源于阿哥特殊身份?以此制敌?亏他想得出!贵妃想了一瞬哑然失笑,当然只有他想得到了,奇门歪术、想入非非的一个人。
贵妃突然觉得他不是那么讨厌的令人不能忍受。
宰相府于傍黑的暧|昧光线里,阴暗萧瑟,模糊了他的显赫,凸显出一丝暮年的悲凉,让人心生郁郁。
守门的侍卫进去通报不多时,便有管家匆忙出来相迎,未有一丝耽搁,贵妃想着一切都在林勋意料当中,今儿看来是有戏了,心情愉悦时,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勋,却见他眉目敛笑,与管家彬彬有礼,全然不见那些不正经的嬉皮之色,乍一看,竟有一种临风玉树的潇洒。贵妃看得真切,却不想林勋不经意间忽地转头,与她含羞窃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林勋双目炯炯,于这晦暗的天色里越闪亮,贵妃恍若受惊的小兽,敛了脸色,别过脸去一本正经打量着宰相府,心里却是如有一只小爪儿轻轻的抓啊挠啊,只怕他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本来就喜抓人的纰漏,贵妃的心情一时起,一时落,不知觉的竟生出那种慵懒乏力的失落,唉,都是这昏黄不明的天色惹的祸。
再之后,管家与林勋所谈她都没有听进半句,目光百无聊赖的浏览着路过的风景。
宰相府,于京城扎根数十载,院落重重,景观庞大,怪石嶙峋,又有槭树湖泊,在夜灯的映照下,别有一番雅趣淡泊,全不是盛夏时的贵气逼人。从前听说吕继伟喜好园林造设,今日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只这院子,造价绝对不菲,恐怕能供得起上万户一年的生活所需。安乐公府之前盛华至极时,断也没有这种奢华。皇上能隐忍的底细在哪儿?为何能容得下吕继伟明目张胆的奢华,却不能将就安乐公府的低调内敛?一纸莫须有的罪名足以置安乐公府上下再无起身的来由。
贵妃心思沉了再沉,她的目光含愤带恨,只觉得眼前晃悠的夜灯扎的人眼痛,连了五脏六腑都隐隐伤殇。
脚下若有石子使绊,贵妃心意恍惚间,一个趔趄身子便支撑不住往前趋了去,幸亏走在前的林勋时时关注着她,就在贵妃不稳时,及时伸手揽住了倾倒的她。
两人目目相觑,若有探索,林勋扶直了贵妃,回头对管家笑说,“瞧见了吗?这厮对你们府上的景观一见倾心,恋恋不舍。日后,少不了再来叨扰。”
管家情知是谈笑话,只附和着道,“那是,那是,老爷本来已更换了内衣,听得殿下登门拜访,顾不得劳累正忙着换朝服呢。老爷对殿下的心意可见一斑。日后,少不得来回走动。”
管家在前,林勋与贵妃落后,林勋附于贵妃耳际呢喃耳语,“清风果然是有心计,你是故意作姿欲倒,待吾来扶你。名正言顺的肌肤相亲,吾懂你的心意,且也不拒绝。”林勋似痴魔了一般,自说自话,也不管贵妃正膨|胀|酵的愤怒,“其实,清风有意,吾孰能无情,咱们惺惺相惜,也好对得起谆儿炯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