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中的洛潮平依然是那个样子,可看的人心境不一样了,总感觉有哪里不同了。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可以预测到,洛潮平带着正道去讨伐东夷归氏,至于再后来,也许除了佘胜雪没人知道了。
南渊不言不语,他就静静地站在石壁前。云将用纱帘将石壁再次遮盖住,可他仍然站在那里,看着石壁,或者说看着更远的地方。
沙璃摸摸胸口,她现在感知不到南渊任何的情感起伏,如同一潭死水。这还是沙璃第一次见到南渊悲痛到木然的表情,久久不能释怀。
没人打扰南渊,几人稍稍退后了一些,将地方留给南渊。
沙璃小声询问:“那后来师叔祖呢?他回来了么?”她真的害怕洛潮平没有回来,害怕事情就这么结束。
云将悠悠说道:“师祖回来了,一回来就到小山门里闭关,你们看到的黑浊玄水都是他做的,等他出关之日,佘老祖带着弟子去迎他,可到闭关之地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就连楼清霄也是一愣。
“对,就是不见了,而且再也没有见到。”云将摇头,“师祖生死不明,佘老祖不让立牌位,因此在祖师祠堂中只挂了画像,立了无字牌。”
沙璃赶紧追问:“那佘老祖的婚礼呢?”
云将苦笑:“哪有什么婚礼,人都找不到了。千年来,只有老祖还认为师祖没有陨落,一直在师祖当年闭关的地方等着。”
没想到,还是这样了。沙璃感觉难受得有些透不过气:“方才看到的,应该都是佘老祖的记忆吧?”
云将默认了。
少年懵懂时期的嬉笑打闹、山门将倾时刻的临危受命、以及人生中的最后一别,这三幕的记忆成为了洛潮平的人生绝唱,也成为了佘胜雪挥之不去的痛苦。
“之后佘老祖不让议论师祖,说是不希望师祖所做的一切成为弟子口中的’前人功绩’,就连山门事纪都没有写下当年的事情。如今佘老祖常年闭死关,而当年那群老头子也只剩我一人,便再也没人提起当年的事情了。”云将微微一叹。
南渊不知何时回到大家身边,他哑着声音说道:“胜雪还是在生我的气,气我当年一走了之。她的回忆中,连我的身影都没有,当初我和老洛可是形影不离的。”
“当初山门劫难的时候,你不在么?”沙璃轻声问道。
“有些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胜雪交代。我以为我都忘记了,可看到了她的记忆,我才现当初的一切历历在目。”南渊哽咽,气息粗重,“山门倾覆之时,我回族中找族人帮忙,可族人扣押了我,我未赶上。”
“为什么?”沙璃脱口而出,可瞬间后悔了,抿着嘴低着头,不敢看南渊。
南渊并未在意:“只怕是不希望古龙一族卷入其中吧。”
“之后,你就被封印了?”楼清霄询问。
“后来我从族中逃出,此时山门已经重建。我去找老洛,可是他不肯见我,要与我割袍断义,我不依,他便约我半个月后去砾原也就是现在的桐城相见。”南渊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每一句话都要顿一下,平复着心情。
“半月后,我和他如约而至,结果话还未说就打了起来,招招致命不死不休。他的修为已在我之上,我以为真的就要死在他手上的时候,他悄悄对我说,让我帮他个忙。”南渊眼睛满是血丝,“他让我帮他守在此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过后会来找我。”
“我就知道,他不会跟我绝交。我答应他帮他守着,等他来找我,可这一等就是一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后殿中,只有偶尔灯芯爆开的噼啪声,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出似哭似泣的呜呜声,将周围纱帘扰得纷飞。
久久不说话的洛玉湮黯然说道:“师祖终究是负了最亲近的人。”
往事已被掩埋在尘埃之中,再次翻出却依旧令人唏嘘伤感。其中的细节只怕记得越清,伤得越痛。
南渊闭着眼睛,缓缓运气压制住翻腾的情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道:“说好不提的,结果又说了出来,忍了一千年,总算让我松口气了。”
云将也叹了口气:“此事就不要再让外人知晓了。”
“对,本来就是我们这群老人家不死心而已。”南渊笑道,“我和胜雪一样,有些事不得到个答案,就是不罢休。”
“事情都这样了,答案那么重要么?万一很残忍呢?”洛玉湮问道。
南渊大笑,拍拍洛玉湮肩膀:“我和胜雪可没那么脆弱,都被折磨一千年了,还会害怕这最后一刀不成?”
“南渊……”沙璃也有些不忍心。
南渊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轻轻打了下沙璃:“你们可别这样看着我,我受不了。反正老洛我找定了,死活不论。你们也别忘了正事,那个封印定是老洛布下的棋局,能不能找到关键的密匙,可就靠你们了。”
“怎么,现在就开始推脱自己的任务啦?!”沙璃叉着腰,鄙视地看着南渊。
南渊撇着嘴,赔笑道:“没有,我不也不知道嘛。一起找,一起找。”
几人相视一笑,转而大笑,就连云将也被感染,五人在空荡荡的后殿,也不知到底在笑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