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装作很神气可是却有些没有底气。她小心翼翼地征求我的意见:“是吧,光彦!”。 “这种事情问叔叔是最合适的。不管怎么说,叔叔还算是个作家。” 快点解释一下——她用眼神命令道。 “是啊,智美发现了一个好东西。真正的‘可惜’的‘可’就是‘使人觉得’、‘让人感到’的意思。用汉字写成这样。” 我在笔记本上写出来。 我拿起了在桌子上的牙签。衔在嘴里做样子,突然牙签掉在了地板上。雅人说道:“啊,掉下来了!” “是的,掉下来了。怎么处理这枝牙签呢?” “怎么处理?脏了,扔掉吧!” “是啊,一般都会扔掉的。但是,那枝牙签来到这个世界上,剔人的牙齿是它的目的。就是说,这就是牙签的可惜之处。可是,没有完成其使命就被扔掉了的话,是多么可悲的一生啊!那一瞬间,牙签的脑海中一定会浮现故乡的景色。一想到它的心情,就舍不得这样扔掉。” 我捡起了牙签插进嘴里说。 “这难道就是怜悯之心吗?” “是这样……完全懂了。还是叔叔厉害呀!天才,一定是!” 智美拍手称赞,须美子双手合十,甚至连母亲也不得不重新认识我。 “粗暴地对待泰国大米有些可惜。不过这么解释的话,我就懂了。说得真好,光彦偶尔也会说点有道理的话。作为作家,可能比轻井泽的那位还要好!” “不,哪里哪里!” 我面朝遥远的轻井泽,在胸前双手合十。 那天晚上,比平时回来得还要晚的哥哥从嫂嫂那里听到这些,奇怪地向我致谢:“谢谢你教育了他们!” “把感情移人牙签,不是普通人的想法。非常像你!”哥哥说。 可是我感到哥哥有些顾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脑海中左思右想地猜测着让哥哥烦恼的事情。 最近,政局不稳定,虽然没有发生重大的冤假错案,可是杀人等恶性案件频频发生。好像是掀起了令人无法忍受的轻率杀人风潮。由于欺负导致的自杀事件也逐渐增加。奈良县的电视记者强迫福岛县的女播音员与其徇情自杀,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典型案例。据说犯人二十五岁、被害者二十三岁,真是可惜。 蛇头大量走私外国偷渡客也是一人问题。据说日本的黑社会与此有关。期待黑社会做好事是不可能的,可是也不能随便做什么都行。把外国偷渡客引进日本无疑是种卖国行为。等于帮助敌人侵略。如果黑社会的首领有一点爱国之心的话,至少会制止其同伙的卖国行为。电视的超长节目中连续播放相扑选手与空中小姐的结婚仪式。谁同居了谁分手了,爱怎样就怎样。当作话题可以谈谈,可奇怪的是不论按到哪个频道都是金太郎那张甜得发腻的圆脸。日本相当的稳定——我这样想的同时,也觉得很不安——这样下去行吗?不过,哥哥那种有所顾虑的神情好像与时局没有关系。 “那个财田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聊家常似的不经意问道。突然哥哥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不知道。搜查可能在顺利进展。” “虽是在进展,可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财田的女儿——叫芙美子的,警察调查了她的情人叫池内的人了吗?” “当然正在调查……” 哥哥含糊其辞,好像是下决心似的开口说:“还是决定请你调查。” “池内的事是你的直感比警察先起了作用。遗憾的是,我不能否认,警察的搜查技术是科学的、超一流的,但是缺乏直觉、第六感。在这方面,你的想法很幽默,事件的背景可能是警察没有发现的盲点。怎么样,你就当打工了!” “可以。” “不过,这最终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与搜查有关的费用我出。” “搜查的资料全部给你看吗?” “必要的东西给我看。不过,直到现在还缺乏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资料。必要时,你可以到案发现场取证。不过,这最终只是取证。结果必须逐一地向我报告。” “ok,一切都ok,可是……” 我止住不说了。 哥哥担心地看着我的脸,问道:“什么?” 我想了想说:“没什么。” 平时不会这样就结束的,总是要刨根问底、刺探我心中想法的哥哥简单地问:“是吗?那就拜托了!”然后转过头去。 (果然可疑)我确信不疑,有什么事,哥哥隐瞒着什么。已经猜到一半的我不知为何犹豫着不去问他,也是很奇怪。但是,这样放置这个疑团还是有些不自然,我们都有些不对劲。 “哥哥……” “嗯?……” 我和哥哥视线交叉的时候,嫂子进到了卧室里,天真地问:“在说什么呢?”于是我们的谈话中断了。与其说是被打断,还不如说她来得正好。不光是我,大概哥哥也松了一口气。 “喂,说什么呢?” “要是佐和子回来的话,我想我要在哪里找个公寓什么的。” “啊,佐和子,不能在一起吗?母亲就是这样打算的!” “这样不行。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而且会很吵闹的!” “这么说,可爱的妹妹就要回来了,令人高兴的同时但又……光彦!” “啊?讨厌……” 我暖昧地回答。我感到,佐和子的突然回来不仅威胁到我自身平稳的地位,还会在浅见家掀起一阵风波。 3 照例须美子叫醒我,我一个人坐在桌前吃迟到的早餐。刚一坐下,母亲从卧室里出来,非常不高兴地说:“你在愚弄我!” 我不由得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是说我早饭吃晚了。 “什么?没有说你的事!” 母亲好像又不高兴了。 “大概光彦开口的第一句话总是对不起。作为堂堂男子汉,怎能这样轻易地低下头。道歉的时候也应该决心以一死来偿还。” 哎,每次吃饭迟到的时候,必须决心以死来偿还,作为男人真难啊!而且,现在公开称呼“堂堂男子汉”,容易被当成性别歧视的对象。不过,相反母亲认为男人劣等女人优秀,男人们可要大为不满了。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吗?”我一味恭顺地问。 “不高兴,光彦,你不觉得有什么吗?自民党和社会党联合组成内阁,这种骗人的勾当怎能强行通过呢?” “啊,是那件事吗?” “什么呀?那么悠闲不可靠的口气。今天没有比这更加不愉快的事。刚刚在一年前,社会党推翻了自民党一党执政,现在竟然把政权回归给对手自民党,岂止是没有节操,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母亲又提出很陈旧的事情,关于傀儡政权我也有同感。听到新党与执政党成为伙伴关系的消息,我觉得“这样的话,名副其实地消灭了55年体制”,说什么呢!简直就是复活55年体制! 自民党社会党的55年体制,三十八年中,好像是表面上光吵架、关系不好的夫妇似的。吵架之后,在观客面前,难以平息的太太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丈夫立刻假惺惺地说起花言巧语,突然好像难以忘记蜜月旅行一般,两人又重归于好了。常言说,狗改不了吃屎。丈夫不像丈夫,太太不像太太。被愚弄的观众反而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