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行了,如今我还是你的阿姊,远远轮不到你来教导我。&rdo;顾明蓉不耐烦地打断道。
顾阿纤不再说话,只静静站着看她。
顾明蓉提着灯笼指着前方隐隐灯火道,&ldo;我现在要到那边去了。你去不去?&rdo;她泛起温柔地瘆人的笑意。
&ldo;罢了,你一个人待着吧。不过要小心啊,有时候山下的庄子也会钻进兽类。经常有婢子莫名失踪的传言。等找到的时候早就被啃的面目全非。&rdo;
似乎为了呼应她的话,不知从哪里传来野兽的叫声。
顾明蓉嘻嘻一笑,转身离开,隐进黑暗中。
顾阿纤等她走了一会儿,方静下心思考。虽然知道前方的灯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待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也不是好主意。尽管知道前方有恶意,她也只能提着裙裾,轻手轻脚朝灯火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泉水流淌的声音也渐渐变大。一座殿宇出现在面前。她知道这是专门建在泉眼上的殿。
原以为殿外或许有婢子什么的,但是除了草木,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硬着头皮再往前走了几步。
&ldo;女郎。&rdo;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就像故事中女鬼的微叹。
顾阿纤汗毛竖起连忙回头。只见席间那个罗裙男子就站在身后,朝她露出盈盈笑意。
&ldo;女郎打哪来?殿下在殿宇里。&rdo;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像羽毛一般轻轻落下。见顾阿纤不吭气,甚至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叹口气,&ldo;女郎不记得我了吗?有一年蝗灾,女郎在城外予过我饭食吃。&rdo;
顾阿纤这才记起,那是她刚穿过来的事情了。蝗灾泛滥,一些临近的城乡百姓涌到健康城下。但是守卫并不放他们进去。哪怕饿殍满地也不开城门。
那日她去南街拿布帛换粮,回来时顺着城根走,却看见一根皮包骨头的胳膊,努力从拳头大的墙洞下刨着泥土。
她蹲下往外看,那只胳膊似乎感到了动静,立刻缩了回去,换成一只胆怯的眼睛。
她知道对方是想挖个洞进来,便怜悯道,&ldo;你别挖了,这底下的城垛都是混着稻草和糯米汁,根本挖不动的。&rdo;
那只眼睛眨了眨,忽然淌下泪来。很无力的闭了一会儿。见那人要离开,十有八九会变成饿殍中的一员。她有些不忍,伸手在篮中抓了两把豆子,从那个小洞送出去。墙外没有声响,只能隐隐看见瘦骨嶙峋的手指,颤颤巍巍一一拾起豆子。
&ldo;女郎不记得我了,我却记得女郎的脸。靠着那两把豆子,我贿赂了每日出城送金汤的大叔。藏在他的金汤桶里进了城。后来机缘巧合,我进了东宫成了殿下身边的奴婢。靠着这张脸过的还不错。&rdo;
&ldo;昨日宴席上见到女郎,我一眼就认出了。女郎的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rdo;他眼里闪着光,深深地行下礼去。
顾阿纤慌忙闪开,避开那个礼。那两把豆子对她而言不算什么,那件事也没被记在心中。她没认为自己能救活那个人。现在心里也只觉得惊讶而已。但对方的背景却让她有点忌惮。
&ldo;女郎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东宫正在选妃,若是传出女郎的流言,怕是不好。&rdo;男子恳切道。
顾阿纤还是对这个人怀有疑虑。
&ldo;这个给女郎。&rdo;男子递过一盏提灯,&ldo;还沿着阶梯下去往右走,那边就是房舍。沿路很多婢女,女郎不用害怕。&rdo;
顾阿纤顿了顿,还是接过灯。在她转身之际,身后传来男子低低的声音,&ldo;我叫郑樱桃。&rdo;
按照郑樱桃的话,果然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唤了一个婢女带路,她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走进去,仍然没有璎珞的身影。她正在着急间,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才记起自己匆忙间竟然没有锁门。但是下一瞬看清那郎君的面容时,她才松口气。
&ldo;卫宴?&rdo;
卫宴愣了一下,转而轻笑,&ldo;你什么时候唤起我名字来了?&rdo;
顾阿纤情急之下没有思索,下意识叫的。此时听他这样说,脸微红了一下,&ldo;我阿兄呢?&rdo;
&ldo;睡着了,不用担心他。&rdo;卫宴走到案边坐在榻上,倒了一盏茶汤,&ldo;烛火茶汤用具,我都叫人查过了,没有事,你用吧。&rdo;
顾阿纤在他对面坐下,&ldo;我的侍女不见了。&rdo;
&ldo;嗯,&rdo;卫宴点点头,&ldo;她现在正在隔壁睡着。&rdo;见顾阿纤扬起充满疑问的眸子,又道,&ldo;我的人去晚一步,你就朝温泉过去了。幸好那个郑樱桃没有对你怎么样,反而给你指路。&rdo;他也露出疑惑的目光。
顾阿纤只能讲过往给他讲了一遍。
卫宴解了惑,微微笑道,&ldo;原来是你一时善念造就的缘分。&rdo;他手指在案上微敲,&ldo;他是那位最宠爱的奴婢。不管他有没有施放善意,你还是离他远点好。&rdo;
顾阿纤点点头。
卫宴瞧着从进门就沉默,甚至不朝他望一眼的少女,眸色又沉了沉,伸手欲捉住柔荑,却被闪躲开。
&ldo;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rdo;
顾阿纤记着阿母的话,摇摇头,&ldo;太晚了,你让人把璎珞叫醒,我想休息了。&rdo;
卫宴一怔,似笑非笑看着她,&ldo;可是你家人说什么了?多半是你的阿母,她不喜我是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