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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第1页)

温少道,&ldo;她走失至今,我仍心有戚戚。如今寻到她已是万幸,前尘往事便一概不究,自然是要跟我回去的。明日夜里的飞机回温埠‐‐在此谢过这一年各位对梦卿的照顾。&rdo;

一杯温酒下肚,语调仍温温柔柔的。

唐人街拐卖他妻子的把柄在手头,所以语气不容置喙。

小六爷同他道,&rdo;既然明天夜里乘飞机,那便不急。&rdo;一面又亲自替他斟酒。

她盯着酒杯想:小六爷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气定神闲?难不成在酒里下了毒?

但看到在座三个男人酒杯里的酒都是同一个壶里出来的,又觉得不像。

淮真松了口气,立刻又有点急。

小六爷说,&ldo;既然温少爷提前尘往事,那么也合该究一究。这世上,冤有头债有主,像我爹,到头也偿了他前尘往事的血债。唐人街着实曾有过一些对不住人的营生。我爹还在世时,许多产业法律也还没禁,一些营生着实害人不浅……前几年,见我二十好几了仍没娶妻,便叫他从前的老相好,做拐卖营生的小婆张罗着给我买个南国人家的闺女做老婆。正巧,前些年起了场火,好些人家都备了纸儿子,近几年也还有一些,季家与他小婆是邻居,自然便问道到季家人头上,叫季太太同她回香港走一遭。&rdo;

温少略略有些意外,却也留神听着,没打断。

小六爷接着说,&ldo;一开始他们没寻着人,先问到我从前回乡相亲时那位名角头上,后头临到汕头码头返航上船,才有遇上一个十五六岁、大字不识的小姑娘,正合了我爹的心意。我爹那小婆的人回来同我说:&lso;事就有那么巧。汕头港上活动着来往香港、金山的人牙,许多广东人家的父母亲都在码头的雨棚下头卖闺女,小的六七岁,大的十六七岁,近些年吃不饱饭,也只剩些面黄肌瘦的丫头,不好卖,一千块钱能买一打。我们到埠时见着是那些,回码头上也仍是那些。到码头上见着一仆妇领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穿着重绣的紫色袄子与一双绣花布鞋,原本好好的,没一会儿就走散了。人山人海的,去通济隆换票时,却见到那仆妇,逮着人牙就问&lso;听说金山下来买女仔,十五岁的闺女,本是去温埠结亲的,干净着,连温埠头等船票一道三千块。若是要买,去同她说我就在船上等她,你们领着她上金山的船去就是。&rso;&rdo;

温少当个笑话听着,&ldo;若非穷到吃不起饭,哪有卖女儿的?&rdo;

六少也说,&ldo;也是,做那种生意惯了,嘴里也没一句真话,温少全当听个笑话。不过这笑话说来也是个传奇,后头才精彩。温少要不要听听看?&rdo;

温少道,&ldo;六少请讲。&rdo;

洪凉生道,&ldo;那仆妇道,她婆家已经将女仔相公寄来的信封地址给拆了,余下那封信纸在她身上,留着给人牙子佐证,验明女仔金山客未圆房的妻子身份;又道她不识字,即便识了,过海关也跑不了。我小妈便觉得稀奇,问那仆妇:&lso;媳妇也是半个闺女,家中既有金山佬,何至于要到卖闺女的份上?&rso;那仆妇道,&lso;嫁个闺女,张口就要上千彩礼,娶回家里,柔柔弱弱,既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道,如今又大张旗鼓要接去温哥华,光一趟头等船票便几百上千块,送过去又吃饭又念书的,不知多赔钱。在汕头码头买个闺女也不过几十块钱,还能替家里采茶做饭。港口人多嘴杂,不如就在港上将她走失,一了百了,剩的赔钱更多。&rso;&rdo;

温少听闻,一笑,&ldo;不对。若是仆妇都道她体弱,人贩子怎么肯买?&rdo;

洪凉生道,&ldo;我也觉得奇怪。若真是卖个闺女,怎会由一个下人出面?但更奇怪的是,茶商富户,送不曾见过世面的儿媳从鱼龙混杂的港口乘远洋轮渡,怎会只派一名仆妇陪同。若是真心关切,该亲自来接才是。&rdo;

温少道,&ldo;说来说去,错在这家人了?&rdo;

洪凉生道,&ldo;到底不是自家女儿,不够疼爱罢了,也并不全错。人牙子之流自然不可信,伪造纸儿子身份的人家也不信,草率弄丢儿媳的人家真就可靠吗?无非是将女孩儿从一个臭水沟翻到阴沟里,又自己爬了出来,将命攥在自己手里头罢了,从此她是自由的,是死是活,没人能替她做主。她本就受了害遭了罪,公道该同做了缺德事的人去讨,为何要来向她讨?&rdo;

淮真听完都傻了:小六爷这是办的什么事?自以为英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将她给搭救出来,却将自己与罗文往火坑里推?

温少笑了起来,&ldo;我本不想计较,没想洪六爷竟叫我寻根究底。&rdo;

洪凉生道,&ldo;对。&rdo;

温少道,&ldo;说起来,在场也有位知情人,恐怕也脱不了干系。&rdo;

小六爷道,&ldo;唐人街几十年来也不知向广东香港卖过几万名纸儿子,这万人统统应当认罪吗?&rdo;

云霞道,&ldo;若温少要追责,我母亲做错了事,自然也逃脱不了……但请不要以此来要挟淮真。&rdo;

阿福道,&ldo;云霞讲的不错。&rdo;

罗文有错,淮真不想、也不知该如何替她辩白,但听阿福与云霞这么讲,只觉得有点想哭。

温少无不讽刺,&ldo;这年头,犯罪倒犯出点义薄云天的味道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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