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大街小巷锣鼓喧天,路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一手捋着白花花的胡须,一手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扎,南疆来的商贩手里拿着新奇小玩意,笑嘻嘻地逗着过路的小孩。
今天是腊月二十,再过三天就是小年,过了小年,过年就不远了。
然而这喧闹的人群中,竟找不出一个慕容府的人来。
慕容府大门紧闭,两个石狮子背脊上积了好些灰尘,枯枝败叶踉踉跄跄,最终还是堆积在门庭前。
然而府中却青烟直冒,佛声如寺庙里敲响的大钟,回荡在慕容府上上下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开了,几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排成一队走了出来,那一身素衣满脸皱纹的男人躬身行礼,送别了几位道士。
此人便是定国公慕容胥,为了女儿,他穿素衣,吃斋念佛,以身体抱恙为由,已经三天不上朝了。
想他年过半百,膝下却只有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女儿,早年有过几个孩子,然而病的病,死的死,皆是早夭,只有慕容宛,还算健康平安。
可三天前女儿与其他孩子打架,不慎从楼梯滚落,当场昏迷,然而,离奇的是女儿脉象正常,却双目紧闭,迟迟不醒。
慕容胥坚信这是上天可怜他,便不惜一切代价,求仙访道,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儿救回来。
暮色渐起,一个烟花窜到天上,在空中短暂的闪烁过后,化为乌有。
卢氏拿了件外套,披在了慕容胥身上。
“老爷,快回屋吧,别冻坏了身子。”
他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不知宛儿几时能醒。”
卢氏眼眶一红,嘴角微微抽搐,她用方巾拭去眼角的泪,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嘴角扯起来。
“算命先生说了,咱们宛儿是凤凰命,是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
慕容家世代公侯,“定国公”的称号就已历三世,慕容胥的曾祖父是开国功臣,早在那时,慕容家便已经权倾朝野。
慕容胥晚年得女,将其视为掌上明珠,穿金戴银是常态,山珍海味不足为奇,嫁人自然也要将女儿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就算她不是凤凰命,慕容胥也要给她“凤凰”一般的待遇。
慕容胥望着卢氏的清丽温婉的眉,执着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走吧。”
深夜,卢氏执意要守着女儿,慕容胥心疼妻子,不准。
“老爷,夜寒风凉,您这几日上下操劳,妾身无才,不能替老爷分担,前两日都是老爷守着,今日何不让妾身来?”
慕容胥眉头微蹙,“你身体不好,不可逞强。”
“守一夜而已。”
他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僵持不下,最终,小姐的贴身丫鬟阿雯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地说道:
“老爷夫人都去休息吧,今晚奴婢守着。”
眼下也别无他法,慕容胥犹豫片刻,点头应允了阿雯的提议,他望了一眼女儿平静安详的脸蛋,脑海里浮现出女儿活泼可爱的笑容,顿时心如刀绞,他欠身为女儿掖了掖被角,便挽着卢氏的回了房。
阿雯关好房门,打了个哈欠,原本想挑一挑蜡烛芯再睡的,奈何房间过于安静,没过一会,她便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此刻,慕容宛正在孟婆前,等候喝孟婆汤。
“慕容宛。”
孟婆一边用黑漆漆的指甲划着名册,一边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读着她的名字,见到慕容宛后,孟婆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鄙夷。
“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慕容宛没吭声,一手抓起孟婆旁边的碗,二话不说就要往嘴里倒,幸好孟婆及时制止。
“喝了这个,前世可就与你一点关系都没了。”
前世?
父亲,母亲,赵青黎,阿雯,小维……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嫁给摄政王东方云鹤,他们怎么会死?
十四岁时,她偷偷溜出侯府,去看名震洛城的镇北大将军,大将军身披红袍,威风凛凛,不仅人威风,骑得马也威风,他嘴角微微含笑,对着每一位百姓点头,无人不拥护、不爱戴他。
从那时起,她便决定以后也要成为像镇北大将军一样厉害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