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不想把这么窝囊的事情,告知所有人,心想自己吃个哑巴亏就算完了。可是仔细算了算盖房所需的费用,他现必须召开家族会议,因为他需要向各房头借钱——那块宅基地买下来之后,他,乃至整个家族,绝对是在全村丢尽了面子,想要挽回点儿面子,就只能迅把新房盖起来,盖成和陈宅一样的四合院,以此向全村人证明,他李志忠,整个老李家,有这份经济实力和魄力——为了顺顺当当把新房盖起来,盖得比陈宅还好,不在乎多花那五万块钱!
家族会议上,各房头听完李志忠的话,当即七嘴八舌地劝说李志忠,胡四那处老宅基地不要了,这倒不是钱多钱少,也不是大家不想借钱的问题,而是,丢人啊!
咱老李家人多势众,却让独门独户的陈瘸子,给欺讹得低下了头!
以后,老李家在村里还怎么服众?
还能抬得起头吗?!
“事情闹到现在,房子盖不起来那才叫丢人!”李志忠力排众议,为这件事拍了板。
他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儿道理,各房头看李志忠态度坚决,就都不好再劝他,否则李志忠这房头,岂不是会怀疑他们,不想借给他钱吗?要知道,以前各房头有了经济方面的困难,可都是找李志忠借钱的。只不过现在李志忠刚建了新厂,资金有些紧张而已,否则李志忠出于他的面子,也不会向别的房头借钱。
可这家族的面子,怎么办?
大家虽然不再劝,也答应借钱,但李志忠看得出来,家族中人心里感觉窝火,今天不把大家说服了,这个家族的心,就会彻底散了——他这个家族的主心骨,家主,在这次和陈家的冲突中,先败下阵来向陈瘸子示弱,老李家强势这么多年,以后,谁还会把他当主心骨?以后,旁人还会再忌惮老李家吗?
但有些话,李志中实在是不好豁出面子,向大家坦率地说出来。
可现在,不说不行啊。
李志忠从未如此犹豫过、踌躇过。就在各房头的代表,见李志忠久久不语,大家用眼神交流着,是不是告辞离去时,李志忠终于干咳了两声提醒大家,然后点了支烟,不急不缓地说道:“行了,今儿我也不藏着掖着的,把话给大家挑明了说。”
所有人立刻都打起了精神,他们心里本就犯嘀咕,以李志忠的性子,不该办这么蠢,又这么怂的事儿啊。
“我和陈瘸子以前多少有些交情,比你们,都更了解他。”李志忠抽了口烟,苦笑着说道:“那天老二还有祥子他们几个,跟着我在陈瘸子家里打了陈自默,被刚出狱回家的陈瘸子给撞了正着……如果那天,陈瘸子抄起家伙和我们打起来,双方打得头破血流入了院,这事儿反倒是好办了,无非是再有中间人站出来说和,几件事装到一个篮子里谈妥。可陈瘸子没动手,甚至话都懒得说几句,当天晚上,又主动找到咱家里,用和谈的态度,却狮子大张口要五万。我这心里就毛了,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胡四的老宅咱们已经拆了,还当着他的面打他的儿子,你们说,换做你们谁,能像是陈瘸子一样忍得住?”
“兴许,他是这些年在监狱里,被政府教育得洗心革面,不敢再犯错,生怕再进监狱?”李志国轻声道。
“怕?!”李志忠摆了摆手,道:“我刚才都说了,我比你们更了解陈瘸子,这世上,就没他不敢干的事儿!当初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年纪的陈金,迅在燕南市打出了一片天下,凭的是什么?许是你们也都听说过陈瘸子的一些事迹,说他刚在燕南市混的时候,就敢和燕南市道上一手遮天的姜军令做对,而姜军令也对他欣赏有加刮目相看,并且屈尊和他成了忘年交,才助他混出了名堂。可是,我前两年在县里和朋友喝酒时,有一个燕南市的人喝醉了,说在燕南市的道上,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知道姜军令当年,是被陈瘸子干掉的。你们中间,也许有人不知道当年在燕南市,陈瘸子的名头有多响,可都应该听说过姜军令吧?你们想想,敢干掉姜军令的陈瘸子,会因为住了几年监狱,胆子就变小了?而且,当年燕南市有很多人知道,是陈瘸子干掉了姜军令,偏生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追究,就那么不了了之……这种人,你们不怕?”
这番话,让老李家的人全都傻眼了。
八十年代末的燕南,无论是市区还是郊县,但凡是混社会的,以及和这类社会人有接触的,可以说都听说过姜军令的大名,后来,姜军令突然间好似人间蒸,江湖,只留下了姜军令的传说。
谁曾想,竟是……被陈瘸子给干掉的?
如果此事属实的话,那陈瘸子此人,可就太可怕了!
“叔,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一个子侄兴趣盎然地问道。
“说什么说?”李志忠瞪了这个侄子一眼,道:“你们出去后也别胡说八道啊,这件事当年不了了之,也没什么证据,警方都查不出结果的案子,太蹊跷了。”
大家纷纷点头,一脸凝重。
李志忠接着说道:“咱老李家这些年,在这秤钩集,在整个滏渠乡,也算是打出了名声,家族青壮多,又都是些敢打敢拼的,人多势众可以说无人敢惹,可说句心里话,咱们家哪次和外人生大规模的冲突,谁真想着就去打出人命的?谁,不害怕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