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英用力地点头。
“哎他也是这么觉得,可他为什么还是不爱我……”白魑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
瑞英听到爱字,立时停住动作,用力咽下口中食物,急道:“你,你也失恋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失恋,我每次只是给他送吃食,看他一会,但今天他却不让我再送了……”白魑将头深深埋在袖口里,如受伤的小熊。
其实,在这种剑拔弩张的非常时机,若是其他任意两院的人碰见,不但互相提防,还会互相挑衅,往往轻则语中带刺,明敲暗讽,重则伤筋动骨,三百回合。
而这两人的人生观却是建立在爱情观之上,什么荣誉、试炼大会于他们都是狗屁。
难得此时心境一般的凄凉,竟就着夜来寒风,温热佳肴,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劝解起来。
……
第30章年夜
心中有了企盼,日子便开始在一指一指的掐算中度过。
随着入冬的第一场雪,远方赶来的各色宾客带着新鲜热络的气息,点燃了从家里外的温度。
长戚的笑声就没有断过,当然,醉着的时候远比醒着的时候多,偶尔兴致来了,便叫翠生与云翡见过前辈,一一介绍,这些个江湖名宿或若有所思定睛打量,或惜才般的小声叮嘱,大抵内容都离不开即将临近的试炼会,想来长戚早已夸下了海口。而始作俑者却在那边行开了酒令,将得意爱徒抛在脑后,二人进退两难之际,一直缄默的藿白师傅便会适时地摆摆手,放他们离去。
每个人的内心都像饱胀了情绪的气球,在年夜来临前胀得鼓圆。有的人怀着单纯的对过年的企盼;有的人在企盼中夹杂了一点坐立不安和慌乱;而更多的人则如身陷股海中,一面掂量着各股的起伏,一面祈祷自己的那只长涨长红。
腊月三十,当整片院落还沉浸在朦胧晨光时,好闻的酒肉香气便已四处弥漫。
起个大早的各院弟子都适时地换了新衣,平常见面就掐的人这一天也相互绷着口鼻点头作揖,翠生一早便飞奔到小厨房,守着蒸屉,望着不断蹿高的甜香白气,吞咽口水,天刚擦黑,各院门口便挑起了灯笼,随着夜色渐重,平日白昼般的日光灯一一关闭。
只见点点红色灯火逐渐勾勒出一条蜿蜒龙身,半明半暗间,仿佛龙作盘旋,栩栩如生,原是各道路两旁此时都缀着大红色的如意纱灯,蜿蜒的尽头便是从家主院,今夜众人齐享年夜饭的所在。
四大院属也纷纷被灯笼装点一新,神机院统一挂着明黄纱纸糊的四角蟠龙灯,天玄院一色鲜翠青纱圆底灯,青蓝院则是粉蓝小巧的草藤柱形灯,幻生院却是明媚的紫色流苏琉璃灯。
弟子居所则更加缤纷些,一样的各色灯笼,却是鱼形鸟形葫芦形,样样不同;院里树梢下结着一片低垂的小小冰球,冰球里有事先折好的彩色糖纸,小球之物,夜前浸了水,系在枝桠间,第二日便形成了这异彩可爱的冰球,在各色笼纸的映照下,各自反射出鲜嫩的五彩光芒。
不到七点,各院弟子便已说说笑笑地聚集在了主院。
翠生心不在焉地仰望着面前高而陡的长长台阶,举凡从家的大事便要聚集在此处,青色的石材台阶已被磨踩得光滑润泽,映出两旁红色灯火,一圈圈在脚下晕染开来。
翠生低头看脚底,不情愿地扯扯衣裳下摆,适才在云翡不容置疑的逼迫下,才不得已换了件白色之外的衣裳。
上衣仍是宽松的样式,面料却厚重些,远山青的灰绿色泽,领口翻开便能露出鹅黄的夹衬,裤子是略深一号的灰色,剪裁极好,臀部微翘,大腿砸直。翠生揪着裤子难受,穿着这样合体的裤子只觉得捎一抬腿裆部便要开裂,但看到云翡满意的神情,只得小心忍耐。
翠生将夜行轻装叠好放在抄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云翡将封着小鹿的那张画片贴身揣上,这才翩翩向主院进发。
走在高耸台阶上,云翡小声对翠生说:“这个颜色就你配穿,真好看。”
翠生不爱听人赞他面目,侧眉微嗔,刚要犯难,但见云翡浅米色的夹衫微敞,露出里面米金色的衬衣,与他茶色眼瞳相互辉映,竟是第一回见他如此盛装,但金色穿在他身上不但不俗,反而平白添了几分贵气,再看后者手中持着一截竹头,上挑着一只薄纱小灯,明亮光线一直向自己脚边照来,原没留意,他一路都是掌灯而行。
主院分三层,一层大厅如巨大天井,三面环阁,阁上为师傅,宾客席,与一层的弟子席遥遥相望。
此时一层厅内自然而然地分出四块,四块各是什么阵营不必赘述,然而有趣的是,每一块阵营的密度都以一个中心点为基础向外扩散,只有天玄院的中心点刚刚抵达。
坐定,云翡便不动声色的将几盘糕点移到翠生面前,一尾鲤鱼形状的蒸年糕,一碗酒酿玫瑰汤圆,翠生心中一暖,却又想,云翡是从何时这样待我的呢?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
一顿饭谋杀了大半目光,云翡一时不能适应,翠生则恍若不觉。
任这顿饭席如何精美丰盛,二人的心思早已不在此处,兀自耳语着夜里的行动。
随着时间慢慢爬过,席上气氛也逐渐活络起来,斗酒的斗酒,扯皮的扯皮,不同阵营的人相互之间也有了走动,不过多是场面上的话,什么旧岁年底,恩怨就此揭过,来年又是新光景等等;各院师傅也松了松近日紧绷的弦,望着楼下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意;顶层阁楼的筵席一如开宴时平静,但暗地里有没有切磋较量则不得而知,只是不时传来一两声朗笑和酒瓶破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