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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沈之砚的生母小安氏为续弦,是原先伯夫人娘家庶妹,嫡姐难产而死,为照料遗下的外甥而嫁。

丈夫日夜思念亡妻,这般情深义重,却分不得半点给小安氏,仅把她当替身。

即便如此,小安氏仍是巴心巴肺照料丈夫,视姐姐留下的孩子为己出,一年后生下沈之砚,亦是万事以长子为先,以期换来丈夫的一点恩爱。

直到沈家长子意外坠马身亡,忠勤伯疼失爱子,至爱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点血脉也已弃他而去,终是大病一场,郁郁而终。

彼时沈家失了爵位,家主病逝,伯爵府便也无权居住,小安氏带着年仅十岁的沈之砚搬到西城,在下等人出没的四九巷凭了座小院,寡母艰难度日。

直到沈之砚入国子监,继而高中,才终于有能力将这座旧日府邸以官价赎回,与他们母子一同搬进来的,还有他大伯一家。

马车行至正门,阮柔扶着沈之砚下车,抬头仰望高大门楣,乌木漆金牌匾上,如今只得沈府二字,昔日光辉不现。

她百感丛生,前后两世的经历,叫她隐隐生出一种,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沈之砚掌控的错觉。

沈之砚的大伯去年过世,膝下一子两女,沈家大小姐在老家便已嫁人,并未跟来京城,次女沈幼舒即将及笄。

堂兄沈之庵如今在户部捐了个六品主事,府中中馈由堂嫂姚氏暂理,此时早得了小厮提前通报,得知沈之砚受伤,正在门前等候。

因着沈之砚是这一府当之无愧的顶梁柱,兼之身在三法司,再是行事温良,亦有一身官威赫赫。

姚氏一向对之十分敬重,听说他伤了腿,甚至已备好一架轮椅,见着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迭声招呼小厮推至近前。

“刘太医已经请来了,就在棠梨院候着呢。”

她形止关切,上下打量一通,下死眼在那只伤了的右手上盯了几下。

“之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一个读书人,怎可亲身与匪徒搏斗。”

沈之砚温文一笑,“无妨,只是一点小伤,有劳嫂嫂挂怀。”

“遇劫匪这么大的事……”姚氏一顿,扫向阮柔的眼风便藏了犀利,尽量和缓嗓音说道:

“弟妹就是心诚,每年大老远去青台山进香,那地儿偏得紧,近来听说出过好几起劫财伤命的案子,你要是真出点事儿,叫之砚如何安心?”

显然,她已经把来龙去脉搞得十分清楚,沈之砚豁出性命与前程,只为从山匪手中救下阮柔,她自己倒连一点油皮都没破。

这顶梁柱要是倒了,往后一大家子靠谁去?

阮柔早习惯她的冷嘲热讽,以及当着沈之砚一套,背地里又一套的作风,并未接话,只道:“既是太医到了,便快些进去吧。”

沈之砚微微沉了脸,话语仍是客气,看了眼杵在边上的轮椅,“嫂嫂有心,我走得动,不必这个。”

说着,也不要白松扶,一手搭在阮柔肩头,低头柔声道了句,“走吧。”

姚氏在后神情一僵,懊悔又没忍住嘴,她这堂弟护阮氏护得贼紧,见不得下人对她半分不敬,寻常在他面前,姚氏都十分注意分寸。

她振作起精神,三两步赶上前面的大队人马,殷勤地张罗下人预备药材、备食备水,指使得众人团团转。

其实她与阮柔本没什么深仇大怨,要说根儿上的矛盾,便是这掌家的中馈之权。

阮柔嫁入沈家,才该是打理一府事务的女主人,而非沈之砚发达后,才从老家蹭上门的旁系。

但她一进门,姚氏便看出沈老夫人对这个儿媳不中意,因此虽是主动提出移权,言辞间却句句担忧,生怕新妇初来乍到,多有对老夫人的日常不熟、照应不周之类。

因此沈老夫人当即发话,仍由姚氏料理家务,沈之砚便补充了句,待阮氏诞下孩子,这中馈再移不迟。

谁想一等便是三年,姚氏明里暗里,不知说了多少母鸡不下蛋之类的难听话,实际却高兴得很,巴不得阮柔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她便可牢牢握权在手。

三年无所出,半年前沈之砚又给阮氏撑腰,此时沈老夫人也没话反驳,姚氏这侄媳妇去寿安堂哭了半宿无果,只能杀鸡抹脖子般,等着不定哪天,这肥差就要易手。

“弟妹,昨儿我娘家刚送来一批海货,那螃蟹啊,那么大个儿,鲜美得紧。”

姚氏走在边上,夸张地两只手比划一下,“我专门给你留了两篓,加点姜上锅一蒸,那滋味……保准你爱吃,已经叫人送到你院里了。”

“多谢堂嫂。”阮柔只得回应笑脸,“您真是有心,还记着我爱吃水产。”

是很有心呢,阮柔爱吃鱼,却碰不得螃蟹,去年中秋家宴上,碍于老夫人在场,她不得己吃了半夹子蟹肉,当时脸上就发了红,回来夜里出了一身疹子。

恰是那日沈之砚去邻县公干,不在府上,回来后她也没说这事。

姚氏知她吃不得的东西,特地挑着在沈之砚面前献好,便是看着阮柔好性,恃宠却不怎么生骄,背地里从不跟沈之砚告状。

倒是沈之砚此时微微侧头,提醒道:“先前还说你气虚,蟹类寒凉,多吃不宜。”

“知道了。”阮柔温顺应声,这里有个人流了足足两大碗血,急着回去诊治,姚氏也是,再珍稀的海货,也不必紧着这会儿显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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