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景弯了弯唇,缓缓转眸,看向空地不远处的刑架。
一个粗壮的十字木架,木架下,已经铺上了一堆干柴,旁边,膀粗腰圆的刽子手执着一个火把,火把已呲呲燃起,火苗映着阳光,摇曳生姿,似是就只等着将邢犯绑上去,然后帝王一声令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男人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蔚景怔了怔,将落在邢架上的目光收回,转眸朝男人望去。
许久,都没有出声,直到男人正欲启唇再说什么的时候,她才忽然开口:“你有没有爱过我?”
男人一怔,似是有些意外她问这样的问题。
“爱过吗?”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专注地看进他的眼底。
凌澜眉心微微一拢,垂眸静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她:“没有!”
口气笃定坚决。
似是意料之中,蔚景脸上并未见任何讶异,只微微一笑,又问:“那你跟说过的那些话也都不作数,都是骗我的?”
凌澜再次一怔,微微眯了凤眸回望进她的眼睛,末了,眼梢又轻轻一掠,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不知哪里,最后又将目光收回,看向她,薄薄的唇边轻飘飘逸出一字:“是!”
虽只一字,却掷地有声。
“那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呢?你随我跃下山崖,你替我割脉取血,你甚至为我夺宫,这些事难道也是假的?”
“当然!”这一次蔚景的话刚落,男人没有做出一丝思考,就斩钉截铁地将她的话打断。
“当然是假的。随你跃下山崖,那是因为朕知道那断岗不高,摔下去不会致死;替你割脉取血,那也因为朕是医者,朕能把握分寸,知道放多少血出来是安全的;而为你夺宫,就更说不上了,没有你,朕一样要夺,这中渊的江山朕坐定了!”
男人沉声说完,月白袍袖骤然一扬,在阳光下带出耀眼的弧度,“点火!”
点火?!
在场的所有禁卫都是一怔。
刽子手更是懵住。
原则上,火刑不应该是先将犯人绑在木架上,然后再点火吗?
现在就点火?
光点火?
本想张嘴询问,可见帝王正冷冷地睥睨着他,似是对他的无反应甚是不满,连忙诺了一声,将手中火把,递到柴禾下方,将多处燃起。
只片刻,大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火光冲天,烟雾袅绕。
望着那阳光下袅袅升起的热浪和青烟,蔚景轻轻摇头,轻轻笑开。
缓缓转眸,她再次看向男人。
“凌澜,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一个爱你的女人?”
“爱?”男人不以为然地轻嗤,“蔚景,我告诉过你,像我们这种人,是不能有爱的,一旦动了心,就等于给了对方一把对付自己的利器。”
蔚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一笑,仿若云漠山洞顶上只在夜间瞬息盛开的‘夜绽’,刹那芳华,却耀眼夺目。
她好一会儿没止住,笑得连双肩都抖动了起来,笑着笑着,便笑红了眼睛。
“利器吗?我有更狠的。”
话音未落,她已翩然转身,山风鼓起她的衣袍,簌簌作响,她疾步朝大火处狂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凌澜更是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当女子衣发翻飞的身影如同飞蛾一般直直扑进熊熊大火之中,他才猛地如遭棒击,脸色巨变:“不——”
一声嘶吼骤然响起,随声而动的是男人狂奔的身影。
火光很快就将女子包裹,比刚刚男人那声嘶吼更痛苦的悲嚎声自大火中响起,响彻天地。
“父皇,是女儿不孝,女儿有眼无珠,两度错信男人,才落得今日如此悲惨下场,女儿无颜面对中渊百姓,无颜再见父皇,女儿走了,父皇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