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该解除宵禁,但圣人却等不及,让中书省连夜批好通行令来召人进宫,如此说来,秦王遇袭恐怕就不仅仅是刺杀那么简单了。思及至此,李观镜果断下了床,来不及穿衣,裹了一件厚斗篷便往主院去。
此时主院灯火通明,侍女都在正屋外,自打年豆儿的事揭露后,郡王妃虽听从李观镜的意思饶了她的性命,但从那天起便一直严令禁止侍女听取主家的谈话,就连琳琅这会儿也只守在廊下。
李观镜进了屋,见郡王妃正在帮郡王穿衣,问道:“圣人为何要唤阿耶去?秦王现在情况如何?”
郡王戴好帽子,转过身来一边系玉带,一边道:“圣人已经将秦王接进宫里去了,既能挪移,应当没有大碍。至于为何让我去……”郡王皱起眉头,放低了声音,“恐怕与刺客有关。”
李观镜紧张地问道:“已经查到是谁了?”
郡王看过来,没有多说,只道:“别问东问西,叫你来是有事叮嘱。”
李观镜撇嘴,盘腿坐到榻上,道:“我知道,你不在的时候要看好家里,照顾好阿娘。”
郡王露出些笑意:“明白就好。”
郡王妃急道:“你要去很久?”
郡王默然一瞬,沉声道:“不好说。”
“这么严重?那小也怎么办?”郡王妃说着,开始埋怨起来,“我早说不要他走,偏偏你俩要做好人,这下好了,外面若是不太……”
“好了好了,这都还没发生什么呢,别自己吓自己了。”郡王正了正帽子,不再拖延,又叮嘱了李观镜一遍,便匆匆离开了。
“可是小也一个人,他还是个孩子,怎……”郡王妃喃喃说罢,蓦然对上李观镜的目光,不由顿住。
“阿娘,元也不小了,他行走江湖,有自保的本领,而且宵禁解除之后,我会立刻派人去找他,所以别担心了,再睡会儿罢。”李观镜温和地笑了笑,微微侧头,向外间扬声道,“琳琅!”
琳琅应声而入,李观镜下了榻,吩咐道:“服侍夫人睡觉罢。”
郡王妃不禁问他:“镜儿,你要去哪里?”
“我守着阿娘。”李观镜与琳琅一起将郡王妃扶进里间,郡王妃躺下后,李观镜便坐在床边,“阿娘睡着了我再走。”
郡王妃心情复杂,她抓住李观镜的手,歉然道:“你会觉得阿娘偏心小也么?”
李观镜摇头,笑道:“我独享了二十年,他又是我的亲弟弟,难道这点肚量也没有么?”
“那就好……”郡王妃轻轻舒了口气,失神地看着帐顶,道,“从前我想着,二十年未见,他于我与陌生人大概无甚差别,所以找不找得到他,我其实没有那么在乎,知道他平安就行了。但是这次相见,我才发现并非如此,小也他……他与你是这般相像,从昨日见到他起,我就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足够坚持,你们兄弟俩就可以从小长在一处,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二十年前,阿娘看不到未来会是何般模样。”李观镜垂头,对上郡王妃迷茫的目光,柔声道,“如同我们现在也看不见将来一样,既如此,就不要沉溺于过去,也别担心将来,着眼于当下,毕竟未来的果都因当下而起,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对不对?”
郡王妃不由动容,轻声道:“我的镜儿当真长大了,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琳琅在一边附和道:“正是,昨日阿郎也如此称赞公子。”
郡王妃终于安心了些,在李观镜和琳琅的重重安抚下沉沉睡去。
手上的力度松了,李观镜多等了一会儿,轻轻抽出了手,为郡王妃掖好被子,尔后站起身,示意琳琅留下,他来到外间,让侍女们都各自回去歇下。
李观镜脑袋空空地在廊下站了片刻,猛然想起院外还有人等着,便走出院门,见到齐骞时,他才发现天色已经没方才那么暗了,东方天空有晨曦微露,李观镜瞥了一眼,定了定心,道:“你去安排一下,将府里巡逻的侍卫增派一倍,再让人去叫陈珂来我院里。”
齐骞领命而去。
李观镜只穿了里衣,狐皮斗篷挡不住多少冷意,来时心中焦急,这会儿才发觉寒风侵体,李观镜缩了缩脖子,不再逗留,快步回到兰柯院中。
侍墨提着灯笼在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了,见到李观镜的身影,远远迎了过来,她抬起灯笼,发现李观镜嘴唇冻得发紫,登时急道:“快回去,被子里塞了汤婆子,还暖和着呢!”
“不睡了。”李观镜跨进门,示意侍墨去拿衣服。
侍墨懊恼跺了跺脚,心知无法改变李观镜的主意,只得先去将汤婆子拿出来,塞到了他的手中,尔后一边找衣服,一边抱怨:“真是不懂,秦王遇刺与咱们府里有什么关系?”
李观镜抱着汤婆子坐到炉火边,听到这话,喃喃道:“是啊。”
侍墨回头看向李观镜,发现他正愣神地看着火光,手还在微微发抖,侍墨便将衣服放到炉火边,道:“公子坐在这里,我先给你束发。”
这厢侍墨还没选好簪子,外间传来陈珂的声音,李观镜直起身,将人唤了进来,吩咐道:“你找几个稳妥的人去齐王府看看状况,若是齐王在府里,速速回来报我。”
陈珂应声,转身要走,李观镜想起郡王妃对元也的担忧,又道:“盯好朗府,朗詹只要出门,立刻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