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忘却了周遭人事,满心满眼都只有此刻展现在眼中的,光明的,美好的,多姿多彩的,等待着她认识,探索的,新世界。
温府里的路她曾在黑暗中走过无数次,她知道这座府中九曲回廊,亭台楼阁假山瀑布应有尽有,却直到此刻,她一寸寸亲眼看着亲手摸着这些景物,才知道回廊婉转之幽,亭台楼阁之精雕细凿,假山瀑布之鬼斧神工,百米之遥不见对岸的湖中亭桥莲鱼之怡然自得,争相怒放争奇斗艳的百花之美是何等模样,
她不是没有游览过景区,闲逛过花市,可历经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与翻新修复,终不如正当下的盛时壮观,不仅是两厢对比高下立见,也更是她久经黑暗,乍见光明景物,自更是为此镀了层美好光芒。
是以,此时此刻,南榕只满心赞叹,眼前所经所见,应当是此生最美。
站在姹紫嫣红不蔫不败的花园前,馨甜芬芳的花香之气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温热的微风自盛放莲花荷叶的湖面上吹来,也带着一股水意与莲花的清意,
南榕长长深吸口气后,伸展双臂仰头看着天空,脸上扬着的笑堪比此刻艳阳。
她抬手轻搭在眼前作抓取状伸向天空,她知道天空是蓝色的,却从不知天空这样澄净清蓝,静静悬浮其上的朵朵白云亦是这般洁白柔软,便连不时一闪而逝快速飞过的飞鸟都那般的灵动活泼。
时下的日光毫无遮掩的笼罩在身上仍有炎热之意,可南榕却不闪不避的仰面迎接着它,她看着它,虔诚的接受它带给她的光明,直到双眼感觉酸涩刺痛,熟悉的黑暗倏地袭来,才猛地闭了眼,
待那阵星芒闪烁的黑暗离去,她慢慢重新睁开眼,待到入目仍是光亮的,鲜活的,多彩的时,南榕蓦地粲然一笑,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相信,她的眼睛真的好了,她的世界再不是黑暗的,光明真的重新降临给她了。
这一刻,巨大的惊喜与松懈,如海浪翻滚汹涌而来,逼得她蓦地情绪失控,她收回手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抚在脸上,她喉间发堵却被极力克制着,但纤薄的肩头仍无法抑制的轻颤着,自背后看来,她的身子紧绷得如一张拉满了弦的弓,似轻轻一碰便会断掉。
温景州停下脚步,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看着,清冷深邃的眸似映了光芒微有波澜,清俊绝伦的脸上也镀了光芒,却反因那光芒而无法让人看清他此刻的神色为何。
黑原站在他侧后方,先是看了眼前方不远处那个茕茕孑立在花园中,独自承受大喜却又不堪承受的脆弱女子,又转眼迅速看了眼身前面对这一幕,好似无动于衷静默不语的冷心男子,终是摇了摇头心内一叹。
以前南姑娘双目失明无法察觉真相,而今复明,其人本就聪慧敏锐,公子隐瞒的身份自会有被发现之日,
且先开始还曾有言不许他自作主张为她医治眼疾,后突有一日又要他医治,如此反复可非是公子作风。
而看他平日里与南姑娘相处,便是有所伪装也分明是有一二分用了心在,南姑娘容貌温婉秀美,品性善良诚挚可贵,实是一令人极易心生好感爱慕的女子,公子与她算得上朝夕相处,纵他冷心冷情应不会无有丝毫心动吧?
黑原与温景州已相识许久,那时的他逢遭变故,除了一箱子医书些许的药材,满身狼狈可谓身无分文,连饱腹都难以维系,医术也远没有现下高明,若非温公子出手搭救又给予他安身之所,及有求必应的医书药材钻研精进,怕世上早已没有黑原其人。
是以虽他被温府尊奉为座上宾,于心中,他已然是将公子奉为主子。便是这段时日他为这位南姑娘医治眼疾时,将公子与她相处时非同一般之状,及离开后淡漠疏离的忽冷忽热看在眼中,
纵他猜测公子于她或可别有不同,纵南姑娘曾为他指点迷津令他新有钻研,于此刻,知她需有一依靠之时,斟酌之下也终是未有多言。
男女之间自有定数,以公子待她那些不同,再加之现如今她唯一可算诟病的眼疾也已痊愈,除却身世可算得无可挑剔,于她,公子自会有安排打算。
“南儿,”
这一声清唤,直将南榕隐忍多时的泪意逼出,她放下手,忽地转过身,泪眼朦胧的看向就站在自己几米远处,着一袭冰蓝色广袖深衣姿如松柏丰度翩翩的俊逸男子时,
无名的委屈与强烈的欢喜不由分说自心中迅速蔓延席卷,殷红的唇无意识下垂了唇角,她颤着音提了气,只觉脑中一热,而后想都未想便双手提着裙衫,如乳燕投林般朝着他飞奔而去。
“温柏卿!”
温景州仿佛预知了她突然投怀送抱的举动,不仅未觉突然闪躲,反而迅速伸手,将如受了欺负满脸委屈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可人的女子稳稳接入怀中,
柔软纤纤的身子撞了满怀的同时,清甜的花香亦同时扑入鼻息,腰间被一双柔软的纤臂,用似要嵌进去的力度紧紧箍抱着,温景州自己都不知此刻他的脸上露出了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他只是顺着心意一手揽着怀中单手可握的腰肢,一手抚在胸前撒了满怀的美丽秀发上,似哄孩童一般熟稔而耐心的轻拍安抚,清润温和的嗓音更是柔得似要滴出水来:“怎么了?”
他却不知,只是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又令南榕本就未稳的情绪再次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