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盛遇始终是愧疚的。正因为这份愧疚,才让他这次没有推开盛遇,他心里清楚,多半是推不开了,是他有错在先,不能再折腾盛遇了。
可是对于腹中一天天成长的孩子,陆期又是矛盾的。他从掌握主动选择权的立场转变为了完全被动,哪怕每天被盛遇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这种感觉下了班之后尤其明显。
大概是潜意识里因为愧对于盛遇而想要逃避吧,陆期心想,自己居然会有这一天。
陆期最近被盛遇接过去住了。他本来不想搬,但盛遇天天往他那安保措施不过关、谁都能进的小区跑,要不了多久准会被拍到。陆期没办法,只能答应了盛遇的提议。
平心而论,肯定是盛遇的公寓住得舒服,环境好空间大,外加盛遇每天忙前忙后的伺候非常到位,再这样下去,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都快不远了。
可其实陆期并不希望盛遇这样——天天宅在家里,除了偶尔打游戏看电影,剩下的时间不是在琢磨着给他怎么做好吃的,就是在想该怎么迎接孩子的到来,家里逐渐堆积的婴儿用品和育儿书籍就是最好的佐证。
陆期放了包,脱了外套,解开托腹带,撑着腰在客厅沙发上坐好了,对着打算进厨房把汤热一热的盛遇招了招手,道:“我不是很饿,一会再吃。”
“怎么了?”盛遇在他身边坐下,“今天煲了你爱吃的排骨山药汤,还是想吃点甜的?我给你去切蛋糕。”
“盛遇,”陆期的言谈举止很温柔,但温柔之中夹带着显而易见的严肃,让盛遇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你最近都没工作吗?”
“啊,是啊,”盛遇撒谎撒得十分自然,“之前太忙了,休个假,正好陪陪你和小糖包。”
小糖包是盛遇给每天在陆期肚子里伸手伸脚的彰显存在感的孩子取的名字,因为陆期变得特别爱吃甜的,而这一切变化全都是因为这小不点,思来想去只能是它爱吃甜的。
陆期不信,他摇摇头说:“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说过的我和小糖包不需要你负责……”
盛遇一听这话就急了,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不是都说好了让我认这个孩子的吗?现在生活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能为你做点什么,能每天看着你,等到了夏天我们还会有小糖包,如果你是担心钱的事情的话,不用担心,我这几年赚的虽然不算特别多,但也不少了,够花了。”
“不是这个问题,”陆期说,“你现在觉得挺好的,那往后五年、十年你都要这样过吗?你人生最宝贵的十年,浪费在柴米油盐里,等到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你是个很好的演员,你工作的时候很认真,你不应该……”
盛遇生怕陆期再次把他推开,他实在是怕了,一下没控制住情绪,特别激动地站起身:“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说过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替我担心这些!”
陆期讶异于他忽然提高音量,他本来想好好地和盛遇谈一谈,没想到盛遇对此这么敏感。
看到陆期欲言又止的表情,盛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沮丧地说:“对不起,我不是对你……真的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陆期想了想,说:“你坐下来,盛遇,你不用为我付出那么多,或者说,你不该为了我做到这地步,即便你很喜欢我,小糖包是我没经你同意要的,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有责任。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我看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没了工作,每天被困在家里,就算你告诉我你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挺讨厌现在的自己,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却没有办法帮你,甚至插不上手。除了医院里的事,我一窍不通,就因为我从来不过问你的工作环境、你的职业规划,导致现在我想为你做点什么都没办法。”陆期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闷的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堵上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没有不让你认小糖包,我现在没有这个意思,我了解到了你愿意当它爸爸的决心,但不能因为要当它的爸爸,就放弃你的人生,这不对,不该是这样。”
盛遇没想到陆期会这么说,这段时间他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去积极面对陆期,陆期看上去仍然是对什么都很淡然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陆期比起之前收敛了不少身上的刺,整个人柔和了许多,但本质依旧排斥着所有人,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做到了与他没有任何距离。
盛遇正愁该怎么融化陆期的心,他看得出来,陆期不是不喜欢他,他对自己有感情,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
谁知陆期竟然会为了“没办法为他做点什么”而纠结迷茫,为他的未来前途担忧。光是有这份心,就打动了盛遇。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盛遇只知道,这放在陆期身上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想通其中关窍,感动又兴奋的盛遇一秒红了眼眶,他刚要觉得自己没出息,怎么轻易就掉泪水,转念一想,就放任自己哭了出来。
进组拍戏的时候,盛遇只要酝酿好了情绪,有了冒泪水的势头,后面的眼泪就像不值钱一样收放自如。
于是盛遇在陆期面前泪流满面,哭出了梨花带雨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