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死后没有去西天极乐世界的打算!”方刚说,“反正大多数人都要下地狱,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人多也热闹,阎王爷总不会专门针对我来整吧?”静修摇头叹着气,不再说话。
静修给居士打电话,让那人帮方刚和阿赞爹查订好回曼谷的机票。忽然方刚想到一个问题,就问能不能从广州出发,他想先去惠州老家看看。静修当然知道方刚的身份是怎么回事,就说:“也对,你有数年没回家了吧,那就回去看看。不过要提醒你,你身份特殊,最好不要惹无关的人注意,否则可能还得摊官司。”
方刚笑着说:“师父说得很对,我明白!”
就这样,静修的那位居士就帮方刚和阿赞爹查分别安排行程——两人先从杭州飞往广州,然后阿赞爹查自己回曼谷,方刚让静修订了两天后从广州飞曼谷的飞机,他自己则乘火车前往惠州。方刚用静修的手机给谢老板打去电话,让他按行程到机场接一下阿赞爹查,再送他回清迈,以示尊重。
“从清迈到曼谷往返,要用大半天,”谢老板嘬着牙花,“而且大巴车也很贵,你看……”方刚连忙说回去就给你报销路费,肯定不会少,谢老板这才嘿嘿笑着同意了。
告别静修,那开奔驰的年轻人特意来接方刚和阿赞爹查,离开寺庙回到杭州。可能是当时在茶舍帮他们出过气,两年轻人对方刚印象很好,告诉他以后再回国,一定要来扬州找他们。
“听说扬州的修脚和按摩都不错?”方刚嘿嘿笑。
年轻人回答:“那是,等你有机会来扬州,我请你去最好的店!”
两人先从杭州飞到广州,在飞机上,阿赞爹查这才问起在寺庙遇到的那位水女士是怎么回事,方刚笑着说了她的意愿,说:“看起来很别扭,怎么看都不像正常居士对僧人的供养,倒有几分像我国旧社会有钱人捧戏子的感觉。”
“什么叫戏子?”阿赞爹查问。方刚用的是汉语音译,反正在飞机上也没事,就告诉他所谓“戏子”是我国旧社会对戏曲从业者的蔑称,被归到“下九流”里面,排名甚至在妓女之后。因为国人觉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且认为戏子比婊子更会演,所以地位更低。那些有钱的观众看中了哪个“戏子”长得漂亮或者英俊,通常会大把大把地砸钱过去,有些像逛妓院的顾客给美貌妓女花钱。
阿赞爹查看来对这些事完全不了解,方刚本想用红灯区那些游客给漂亮的女技师或者酒吧女花钱来举例子,不过心想这也不能跟他说,人家毕竟是修法者,而且才十四岁,说这些不太合适。同时,方刚也说了他对无欲寺和静修所了解到的见闻,包括那些有钱的居士们。阿赞爹查点点头:“在寺庙遇到的那位女士,穿黑衣服和长裙的,也是吗?”
方刚说:“当然是,她给小和尚送高档手机,肯定不是出于对佛法和出家人的尊重,估计只是看到那小和尚年轻英俊吧!还有那个收过两部单反相机的小和尚长得也帅。而且,那位姓水的女士看到你就两眼放光,肯定也是看你长得英俊。”
听他这么说,阿赞爹查笑了笑:“女人如果有钱,长得好看的男人应该不缺,为什么非在寺庙里?毕竟是出家人,不能结婚也不能破色戒,有什么用处。”方刚哈哈一笑,说你不懂,很多人都有制服情结,就喜欢那些有特殊职业的人。比如男性就喜欢在女护士、女医生、女白领、女秘书甚至修女和尼道姑身上展开幻想;而女性则多喜欢警察、和尚、军人和演员。
“你们国家的人都这么有钱?但我好像听说你国并不是发达国家,也有很穷的地方。”
“我们还是发展中国家!”方刚哼了声,“很多地方非常穷,但富的地方也流油,比如静修和尚的那些居士们,就都是有钱人,内心空虚得很,不知道钱花在什么地方合适,于是就到寺庙来,想让那些和尚用佛法去净化他们的心灵!”
阿赞爹查点点头。
刚下飞机,方刚打开手机就收到汇款短信,静修已经托人给他转来一万块钱人民币。方刚很高兴,在机场找到能打国际长途的地方,给谢老板打电话:“客户已经把钱汇到我账上了,你在曼谷机场接到阿赞爹查的时候,就先取两万泰铢出来,交给他,剩下的八千泰铢和路费,我回泰国就给你。”
谢老板嘿嘿笑:“没问题,方老板真收到客户的钱?别到时候再出差错,那我可就亏大啦!”方刚不耐烦地说废话,钱都到我卡上了,难道还能飞走。
方刚与阿赞爹查分别后,两人分头出发,阿赞爹查乘飞机回曼谷,方刚则坐火车去惠州。在火车上,方刚心情很忐忑,既有激动和兴奋,也有害怕,还有三分紧张。出站时,方刚仍然很谨慎,生怕有警察盯着自己。但从出站口走出来,他才发现哪里有什么警察盯着,工作人员连他的票都没看,就直接摆手让他快走。
之前舒大鹏打过几次电话到阿君的旅行社,告诉方刚他这些年住的地址一直没变,还是那片旧屋。但火车站已经改了,比之前漂亮很多。从站台出来,方刚完全愣住——在十一年前,也就是2003年的时候,惠州火车站还只是用铁皮搭成的简易站房,尖顶白墙,远远看去就像座简陋的仓库。而现在火车站已经有了很大的广场,车站大楼有五六层,正面还有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下面贴有“人民铁路为人民”的大字。
“这是惠州的火车站?”方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过去十一年,国家肯定有了很大变化,他也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漂亮先进的火车站时,仍然感到无比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方刚忽然有种感觉,这是否还是他那个老家惠州?
他心生抗拒,甚至有些惶恐。按理说自己的家乡越变越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方刚却在害怕。他对这个完全变样的惠州觉得很陌生,甚至感受不到阔别数年返乡的心情,倒像是走错了城市、回错了地方。
方刚出了广场叫出租车,让司机开到舒大鹏家的那条街。司机听口音就不是惠州本地人,笑着跟方刚聊天。方刚问:“你对那条街熟吗?我十几年没回老家,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那地方没变化!”司机笑着说,“惠州旧城区改造,但好多地方都没有动,你家那条街就是,再过几年吧。”
一路上,方刚还是能认出某些地标建筑,比如惠州最大的电器城,虽然多出两栋大楼,但中央那栋主楼仍然在,只是更加旧了,而“惠州电器城”的大字也在。出租车快开到那条街时,方刚忽然多了个心眼,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结账出来后,他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这种地方通常根本不看证件,有没有都行,只要付得起房费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