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越听越觉得熟悉,好似在哪听过,听到这里忍不住叫了起来,“你造出的那个湖,不会叫邬仙湖吧?”
邬梦笔微讶,随即失笑,“看来你也知道我当初编的故事了。”
陈献当初在临邬城待过几天,隐隐约约也听说过邬仙湖的传说,惊讶地望着邬梦笔,“原来那个传说是你编的?”
故老相传的邬仙人和龙王的故事已有上百年,口口相传的凡人也生老病死传了一代又一代,可谁能想到这个古老故事的开端竟就坐在他们面前,活似个最平凡的暮年老翁,悠悠然钓着鱼呢?
百年只是须臾,浮生几多过客,终是恍然如梦。
楚瑶光不由追问,“可是这和开智的凡鱼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分明是在说开灵直的凡鱼,怎么就说起邬仙湖了?
邬梦笔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是,是,说着说着就忘了——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他神色洒脱平和,很让人舒适,“那时我造就邬仙湖,有一次心情甚好,随手喂了湖里的一条小鲢鱼,没想到机缘巧合,分明只是一枚普通的养气丹,竟助那条小鲢鱼一举开了灵智,成了妖兽。”
虽说灵智不多,但已成妖兽,能吸纳灵气,便是踏上了仙途,再也不是寻常凡鱼了。
对于神州修士来说,开了灵智的妖兽,便近乎能被归为人了。
陈献还惦记着邬仙湖的传说故事。
他追问邬梦笔,“梦笔先生,你编的故事代代相传,那么多凡人相信这传说,那——你是否得偿所愿了?你后来见到真龙了吗?”
邬梦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这个嘛——”他刻意拉长了音调,看着陈献好奇难耐的表情,最终悠悠地一笑,尽是戏谑,“你猜?”
陈献一愣,旋即瞪大眼睛,满是控诉。
邬梦笔笑而不语。
他悠悠然望着平平的鱼竿,神色怡然。
“怎么能这么耍人呢?”陈献嘀嘀咕咕,“我要是把这事说出去,大家都知道梦笔先生是个爱逗弄人的促狭性子。”
邬梦笔“哈”地笑了出来。
“身前身后名,随他们怎么传吧。”他不甚在意地笑着说,“反正,再过半年我就死啦。”
陈献和楚瑶光一齐怔住,“什么?”
邬梦笔侧着头看着他们笑。
“原来你们沈前辈没和你们说么?”他笑容和蔼平静,好似说得根本不是自己的事一般,“我寿元无多,再过半年,就该入土了。”
陈献和楚瑶光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说起自己半年后会死,竟能如此平静安然?
邬梦笔轻叹一声,“人总是要死的。”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暮气沉沉,勇气也早就散了,只剩下一具残躯装满了无用的权衡和算计。”他笑着说,“不像你们两个小朋友,还大有可为啊。”
陈献和楚瑶光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不知怎么的,他自己分明都不甚伤感,可他们望着邬梦笔,却无端生出一种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怅然难过。
邬梦笔微笑起来。
浮生若梦、生死一弹指,年轻人是不会明白的,也不需明白,他们只需怀着勇气去闯荡、带着朝气向上,长风破浪。
“神州的未来轮转到你们手里啦。”他说。
离开城主府时,这怅惘仍笼罩着陈献和楚瑶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