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醉楼坐落于太澜江畔,与文人圣地大江楼只隔了一处不宽的道路,青砖碧瓦,雕梁画栋,极具美感。这日一大早,白墨与魏击联袂而入,冷玉烟、老楚以及魏击的一众家丁都在门外的车马队伍里无聊的打着瞌睡。
这倚醉楼做的毕竟是夜里的营生,一楼散席之中,现在只有几个睡眼朦胧还不停打着哈欠的年轻人在同样迷迷瞪瞪的美娘服侍下吃着点心,便连白墨与魏击这样两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踏足而入,也只是斜睨了一眼,估计连二人模样都没看清,便继续自顾自吃了起来。
阔别十数日,白墨再次回到了倚醉楼,守门的龟公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与魏击一起坐在一处散席上,口中喃喃:“之前喊打喊杀的,莫非不是这二人?”
愣了愣神,却听白墨敲了敲桌子,一脸不耐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酒?”
“得嘞,公子且稍等片刻。”
这龟公说完,一溜烟似的跑上了二楼,赶紧叫起了正在酣睡的蓉姨,一脸古怪道:“蓉姨啊,那假魏击又回来了。”
蓉姨揉了揉眼睛,不解道:“你跟我说这作甚,还不赶紧押下此人,给魏公子送去?”
龟公楞了一下,适才觉方才没说清楚:“魏公子和他一起来的,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哦?”
蓉姨眼珠一转,立即清醒了过来,赶紧抄起了衣衫,对龟公道:“他们有什么要求,你先伺候着,切莫多嘴多舌,我穿好衣服便下去亲自接待那二位。”
一楼散席中,魏击坐定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一言不。白墨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放在桌子上,不停敲着手指,也是一脸无聊的样子,待那龟公上好酒水之后,魏击喝了一口清酒,这才开口道:“白兄,人言可畏啊。”
白墨语重心长道:“魏兄,无论他人如何非议,都要向着真正的大道勇往直前,这才是君子之道啊。”
魏击眼皮跳了跳:“现在市井之中皆传你我二人有断袖之癖,白兄,你怎么看?”
白墨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那声音绕梁不绝,直叫旁边吃着早点的其他客人皱眉不已,笑过之后,白墨捂着肚子,似乎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暗想:“稳了,我这名士的名声,稳了。腐女力量之大,果然自古皆然。”
“魏兄,这等流言蜚语,不必介怀,喝酒。”
两只酒杯轻轻一撞。
“白兄之志,在何方耶?”
白墨避而不答,转而反问:“魏兄之志,又在何方耶?”
“我的志向很简单,”魏击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就是在三十年之约里赢了你。”
白墨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之后才淡淡道:“我本以为魏兄这种王孙公子,最在意的肯定是家族的兴衰荣辱,其志向自然也该是去衰与辱,存兴与荣。没想到当时只是信口而言的三十年之约,竟叫魏兄如此在意?”
魏击道:“魏击并非嫡长孙,家族荣辱,自然有他人来谋,击虽匹夫,最在意的,亦是天下兴衰,民生悲喜。”
“年纪轻轻的,女人的滋味还没尝过吧,把志向定这么远做什么。”
白墨拿起酒壶,把二人的酒杯皆尽满上,道:“你年纪再大些,估计就会变成另一个魏击了,说不定到时候再想起此时的白墨,会斥为歹人,想起此时的言语,会笑一声自己年少无知,也说不定呢。”
魏击又浅酌了一口,眼神迷离,似乎这就有些醉了:“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未来的魏击,也是现在的魏击,我不会变的。”
“但愿吧。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魏兄虽不算多闻,却可以占直、谅二字,白墨得此友,其幸甚矣。”
白墨说罢,转眼看向窗外。魏击似乎很受用现在的氛围,又举杯喝了一口,脸上现出了淡淡的自矜之意。
从小到大,有许多人曾称赞过他,只是这些称赞的内容无非是说魏击才学如何出众,在魏家一众子弟中如何出类拔萃,很少有人称赞他的品性,可是,魏击知道自己的才力其实在这天下中只能算尚可,倒是对自己的品性颇感自傲,如今听白墨此等名士赞其直谅,一时间心神摇曳,本来并没有喝多少酒,这时却感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
倚醉楼外,大江楼下,原本喧喧闹闹的街市之中忽然下起了小雨,贩夫走卒、游子娇娘,皆趋避而走,一片片菜叶子和那些游子娇娘所遗失的书籍胭脂交混在一起,凌乱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