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塔在夕阳下,仿佛着彤色之光。象征着为亡者招魂的、系在飞檐上的帆布,在小风的吹拂下飘飘然然。
晚上,萧芙蓉去了御书房。
帝云寰并没有批阅奏折,而是在看书。看得很入神,安安静静的,又果如坊间的传言,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似乎看这些艰深难懂的古籍是一种很值得快乐的事情。
萧芙蓉走到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看着他修长却生着粗粝老茧的手指,一次又一次翻过纸页,知道帝云寰看完了,才恍然现原来萧芙蓉一直就在自己身边。
“芙蓉,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书刚看一小半的时候。”
“没想到你也是个爱书的人。”
“我没看书啊,我是在看你。”
帝云寰笑了笑,这笑容不同他看书时显露的、带着沉醉带着兴奋的笑容,也不同于他一贯会展现的,自信或者说有点自负的笑容。这笑容与一般情窦初开的人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时一样,紧张中带着羞赧,竟逗得萧芙蓉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芙蓉,孤也想……好好看看你。”
萧芙蓉道:“别称孤道寡了,你现在很孤独吗?”
“孤寡是王者的命运。”
“那你还找我们兄妹干嘛?我大哥能做到的事情,其实你自己也能做到,对不对?你只是想寻个朋友罢了。”
“朋友……其实我是有的。”
“看,你不说孤了吧。”
帝云寰笑道:“李慈、王几还有荀江,他们三个大概都能算是我的朋友。”
“荀……荀江……”
“怎么了?”
萧芙蓉有点尴尬的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只是,这些年好像越来越远了。李慈天天埋头于案牍,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他因此落下了颈疾。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瘦吗,长得还猥琐?其实一开始,他的仪表虽说不上出众,中人之姿是有的。这些年他天天熬夜,又不怎么吃饭,国人们传说中他拿馒头蘸着墨汁吃,是真实生过的事情。这件事让他成为笑柄,自此以后,他就宁愿不吃。他醉心于国事,当年的情分,已经越来越淡了。”
“王几呢,虽然依旧整天介嬉皮笑脸的,但我能感觉到,他,和李慈一样,情分也越来越淡了,整天都想着做事、做事、做事,没个空闲。现在只有荀江,能抽空好好陪我说说话了。”
“他们努力做事,还不是为了你么?”
“是啊,他们是尽忠职守的好臣子,却不是好朋友。”
萧芙蓉开解道:“如果他们只是臣子,未必会这么辛苦。因为他们还拿你做朋友,所以才会心甘情愿为你的目标奋斗,甚至豁出命去。我看得出来,李慈脑子里是很现实的人,他是不会有儒生们那样拿视君为父的情怀的,王几更不会有。”
“或许吧。谢谢你。”
“你不是天才吗?怎么这点小道理都想不明白?”
帝云寰苦笑道:“嘿嘿……天才,这可不意味着,我就一定会没有想不通的事情。治国,打仗,文艺,武艺,这四个方面,我还是可以自夸擅长的。但其他的,老实说,没接触过,就算我有那方面的天分,无从学习,自然也无从掌握了。”
“人情冷暖可不是能从书里学来的。”
“你是从哪学的呢?”
“看呀。我跟大哥,五年时间游历了几十个国家。啥事儿没见到过?”
“哈哈哈……我去过的国家,都已经成为了秦国的一部分。”
“帝云寰……”
“如姑娘不嫌弃,叫我云寰就可以。”
萧芙蓉蹙眉道:“不行不行,你这名字,减去了姓氏,就跟叫姑娘一样,还是注定当丫鬟的那一类!”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名字不好。”
“别人也不敢说嘛!”
就这样,他们说说笑笑,一夜未眠。
萧无极也一夜未眠。
他想的事情很多。
当然,不外乎是过去、现在与将来。他在思考,自己要靠什么,才能在这秦国里闯下一番事业。现在的萧无极,绝对无法想到,他毕生所完成的最大的事业,却是将秦国埋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