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这才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那你说该怎么办?”
常生见他并没有赌气质问的意思,是真的在问自己的意见,便想了想说:“明天要开董事会了,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个问题恐怕没那么简单,现在贸然应对怕有不妥。依我看,等明天董事会开完以后再做打算。”
“明天的会……你还敢去?”二少爷有些吃惊地看了看他。
“当然要去。”常生坚定地说:“不但要去,还不能糊里糊涂地去。明天你派些人手,在商会外面的街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帮会的人在周围守着。”
二少爷又一怔,倒是没有明白他的意图。
常生又看了看各店掌柜,然后又看了眼二少爷,才接着说:“从现在起,所有孔家米行全部闭店歇业,等明天我从董事会开完会回来,再告知各位该如何应对。明天傍晚酉时二刻,大家再到这里聚齐吧。”
各店掌柜相互看了看,都没动,然后又都看着二少爷,似乎都在等着他发话,但二少爷只叹了口气,仍然没说话。大家眼巴巴地瞅着他,常生也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又补充说:“晚上各店都要派四个以上伙计同时守夜,小心再有人故意滋事。守夜的酬劳算日工的三倍支付,吃的喝的备足,不要亏待了这些伙计们。”
大伙似乎都有些犹豫,这钱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没有二少爷的首肯,谁敢花?
这时,二少爷终于站了起来,轻声说道:“大家就按常少爷的意思办吧。”
“是,二少爷。”各店掌柜的这才纷纷领命而去。
“段掌柜!”常生叫住那个被烧的米店的掌柜说:“今晚你要亲自守夜。”
段掌柜看了看常生,又看了看二少爷,见二少爷盯着自己却没吱声,才应了一句:“是,常少爷。”
各店掌柜走了以后,常生又问主店的宋掌柜:“孔家五大米仓的钥匙平时是由谁保管的?”
“老夫一人保管。”宋掌柜回答。
“可有备用钥匙?”
“有,备用的那一套在二少爷那里,但始终没有用过。”
常生看了看二少爷,二少爷点了点头表示很安全。
“宋掌柜那套钥匙可确保从未离身?”常生又问。
“老夫敢以性命担保,人与钥匙永远同在,睡觉都不离身。”
常生点着头想了想又说:“宋掌柜,明日切记一点:在我没回来前,任何人要求开仓验粮都绝不允许。只要主仓的粮食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这问题就好查。”
“是。”宋掌柜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常生才看着二少爷,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二少爷忽然笑了,反问道:“你让我说什么?该说的你不都说了?”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啊?”常生瞪他一眼。
二少爷也瞪他一眼:“我不说话就说明你说的对。让你做主了,你倒怪起我来了。”
常生无奈地抿了抿嘴,站起来就往外走:“行了,我饿了,回去吃饭。”
二少爷追了出去,上了车才认真地问道:“明天的会,你真的能应付得了?”
常生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没做亏心事,我就应付得了。”
二少爷也笑了,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常生一早就和一起出门去商会开董事会以后,二少爷也带着几个可靠的下人随后出了门,按常生的意思让这几个人在洋行外面四下走动,观察是否有可帮会的人在附近把守。他自己则去了米行的主店找宋掌柜,看那里是否有什么新的情况。
主店也没有开门做生意,二少爷绕到米行后街,宋掌柜给他开了后门请他进去,正在汇报昨天晚上各店伙计守夜的情况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二少爷很纳闷,除了几个亲信之人,没人知道米店还有个后门,这会自己刚进来就有人来敲门,倒真让他想不出能是什么人。
他示意宋掌柜去开门,宋掌柜便起身出去。他并未急着开门,而是在门里轻轻地问了一声:“哪位?”
“宋掌柜,是我,我找二少爷!”
宋掌柜听出来了,是孔府的管家,于是回头看了眼二少爷,见他点了下头便将门打开,把管家放了进来。管家跟宋掌柜点了个头之后,直接就奔二少爷而去,然后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二少爷立刻一拧眉头,站了起来。
宋掌柜看他二人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不便多问,只在一旁看着。二少爷想了想,然后跟宋掌柜说:“你守在这里,等常少爷回来。如果我酉时二刻没来,你们就一切都听常少爷的安排。”说完,也顾不上宋掌柜迷惑地还想问点什么,便急匆匆地跟管家走了。
同一时间,常生坐在商会董事会的会议室内,身边坐着的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元老级商业大佬,他一个毛孩子不被这些人看在眼里那是毋庸置疑的,别说他,就是二少爷孔修仁自己来,这些人也未必都肯赏脸陪个笑、搭个话。
常生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卑微,虽然是代表了孔家,但毕竟自己年纪小也没有任何资历,跟这些老狐狸比那肯定是没有可比性,于是他拣了最末的一个位置坐了,既不说话也不笑,表情很严肃却也很镇定地盯着主席台的位置。那里除了主持会议的宋祖宪之外,还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看起来非常精明能干且风度翩翩一副绅士模样的男人,此人正是商会主席陆子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