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泠垂着眼睛看试题册,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两下。
外面已经打了下课铃,走廊上的声音很热闹,周陨看鹿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就问:“要休息一会儿吗?”
鹿泠轻一点头,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周陨看着她,又稍微移了下视线。
刚刚“辅导功课”的时候没觉出什么,现在只有两个人在办公室里,他们的目光不经意就会撞到一起,气氛顿时就有些微妙起来。
周陨想知道鹿泠的成长环境,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只能说了句废话:“你跟家里人的关系很差吗?”
鹿泠闻言抬起眼睫,一双黑眸望着他。
周陨不太确定鹿泠是不是愿意跟他说这些,试探着问:“后来你父亲再娶的那个女人……她做的那些事,你父亲不知情吗?”
周陨有些想不通——鹿泠是鹿家的亲生女儿,但凡鹿泠的父亲有一点血缘意识,怎么会任由一个外姓人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
鹿泠这几年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以往。
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是什么不能触碰的创伤……但是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从前的事。
不过,周陨可以是那个“例外”。
“我曾经跟他解释过。”鹿泠眨了眨眼睛,轻声地说:“但是他并不相信。”
“后来我就不再向他说这些事了。”
鹿泠说的轻描淡写,语气甚至毫不在意,可要多么失望,才会对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失去信任呢。
其中的细节周陨甚至不敢细想,沉默了几秒钟,嗓音微哑:“她为什么要这样跟你过不去?”
鹿泠神情平静地说:“我有一个妹妹。”
周陨知道这件事,是鹿泠那个后妈嫁过来之后又给鹿家生的女儿——可是这跟鹿泠有什么关系?她不喜欢鹿泠,大不了不住在一起相处就是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她?
鹿泠轻声地说:“她生鹿织的时候难产,后来剖腹身体受损,医生说她以后很难再生育。”
周陨反应一秒,同是在世家长大的孩子,他瞬间就想通了什么——
鹿家只有两个女儿,以后财产分割就是鹿泠跟鹿织两个人的份,鹿泠拿的越少,另外一个当然就拿的越多。
谁会把遗产留给一个性格孤僻、精神异常的人呢?
想起那个老师在医院里跟他说过的话,周陨感觉从脊骨上泛起一阵寒意。
……鹿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遭遇这些的?
她分明应该是跟其他同学一样,背着书包世事不懂的年纪,不应该那么早就被强行牵扯进那些肮脏的勾心斗角里去。
许久没有听到声音,鹿泠看向周陨,对上他一双仿佛暗金流淌的眼睛——又是那种同情又怜悯的目光,好像还多了点什么。
鹿泠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在可怜我吗?”
周陨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语气沉凝坚定:“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鹿泠。”